加载中…
个人资料
冯学成
冯学成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0
  • 博客访问:1,789,912
  • 关注人气:2,659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庄子·庚桑楚》第四讲,超越是非,自我解脱(4)

(2016-10-02 07:38:00)

让众生各得其所

羿工乎中微而拙乎使人无己誉。圣人工乎天而拙乎人。夫工乎天而俍乎人者,唯全人能之。唯虫能虫,唯虫能天。全人恶天?恶人之天?而况吾天乎人乎! 

一雀适羿,羿必得之,威也;以天下为之笼,则雀无所逃。是故汤以胞人笼伊尹,秦穆公以五羊之皮笼百里奚。是故非以其所好笼之而可得者,无有也

庄子这里又给我们讲了后羿的故事。

羿工乎中微而拙乎使人无己誉”,后羿是中国上古时代最有名的神箭手,后羿氏是当时一个部落的酋长。他的箭术天下无敌,哪怕一只苍蝇在50步外,他都可以一箭射中。他的射箭功夫的确很了不起,但却没能做到“无己誉”,使自己默默无闻,不让大家知道。现在的明星多得要命,很多都是通过包装、炒作出来的,伟菩萨就是专门搞策划包装的嘛。怎样使自己无誉?不是刻意地无誉,而是在日常生活中成为一个平常人,有平常心,做平常事,不去搞“惊天动地”的事,自然就“无己誉”了,别人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所谓“大智若愚”嘛。

洞山禅师圆寂前说:“我有闲名在世,谁能为我除之?”这时有位小沙弥上前说:“请问和尚法号?”洞山说:“且喜闲名已除!”结合这则禅宗公案,能明白庄子这里的奥义吗?

圣人工乎天而拙乎人”,庄子在这里谈的圣人,很了不起。“工乎天”,就是顺应自然,道家里面的圣人,都是回归自然的。“而拙乎人”,他们在社会运作上,是很笨拙、很愚钝的。荀子就批评庄子是“蔽于天而不知人”嘛,孔夫子其实也是这样的,让他去钻营,去当总经理,他的确不能胜任,也是格格不入的。孔夫子强调人的社会性,虽然是在人事上用功,但还是强调“讷于言而敏于行”的,真实的孔夫子也是“拙乎人”的。孔夫子都是如此,何况那些放弃在社会中作为,而隐身于自然中的道人呢?

夫工乎天而俍乎人者,唯全人能之”,“全人”,就是社会性和自然性能够“不二”,能够打成一片的人。这个“全人”,也就是在自然中能通行无碍,在社会上也能通行无碍;不因社会性伤害自然性,也不因自然性伤害社会性,达到了非常圆满、非常和谐的境界,“唯全人能之”。

在历史中我们能找到这样的“全人”吗?可能只有助刘邦而兴汉的留侯张良,挽救大唐于倾危之时的邺侯李泌有点接近。当然还有那位助勾践灭吴,然后携西施泛五湖,并成为华夏首富的陶朱公了。

唯虫能虫,唯虫能天”,这些语言读起来就很费劲了。“唯虫能虫只有虫子才是虫子,只有老鼠才是老鼠,只有蟑螂才是蟑螂,我们想把自己变成虫子,行吗?不行的。人,能够是个真正的“人”就好啦。“唯虫能天”,只有虫是真正顺乎自然的。你看幼虫就是幼虫,到了该结蛹的时候就结蛹了,结了蛹以后它就羽化,长出翅膀就飞走了。“虫”是严格地按照自然气候繁衍的,该春天生就春天生,该夏天生就夏天生;该旱季出生的,就在旱季时出生;该雨季时候出生的,就在雨季的时候出生,完全顺乎自然。再如蜂採蜜,蛛结网,蚁成穴等不可思的能力,更是天然、自然的,这些都是令人感叹“能天”啊。

全人恶天?恶人之天?而况吾天乎人乎!”“全人”就是全德之人,他真正能够达到了这种“唯虫能天”纯粹的自然性吗?他厌恶自然赋予自己这个“人”的禀赋吗?你能说他厌恶自然吗?他是厌恶人为的自然。既是全人,还讲“天”、还讲“人”吗?一讲就落二了。庄子在《齐物论》里说:“既已为一矣,岂得有言乎?”既然与天地万物为一体,成为全人了,还谈什么天,什么人?人本来就是自然性(天)和社会性(人)的统一,强调哪一方面都是不对的。尽管道家提倡自然性(天),但把自然性(天)仅放在嘴上也是不行的。

“恶人之天”,前面说了“伪”,虚伪的伪,人为的自然。我们现在打造环境,本来已经把自然破坏得差不多了,但又在不遗余力地打造景点,人为地种花种草,把所谓的“景点”打造成这样那样,这也是人为的自然,人造的自然。作为“全人”来说,他是不喜欢这样的。

而况吾天乎人乎!”我们到底属于自然,还是属于社会?是一体的,还是分离的?对于“天”、“人”,我们是该和谐地面对?还是把它分割开来、对立起来?这个,就是摆在人类面前的一个永恒的课题。我们该怎么料理“天”、“人”这个关系?下面继续举后羿的例子。

 一雀适羿,羿必得之,威也;以天下为之笼,则雀无所逃。”如果一只麻雀从后羿面前飞过,后羿张弓一箭,肯定就把它射下来了,这个就是后羿的“威”,是他的本事、他的能耐。他的这个能耐,不过是“见物射物”而已。如果“以天下为之笼”,麻雀就无所逃了。以天下为笼子,不仅仅是一只麻雀,所有的麻雀都逃不掉。不仅仅是麻雀,狮子、老虎,乃至于万物都被笼罗住了。所以,“以天下为之笼,则雀无所逃”,是道家更高的境界,实际上是还众生于众生,还天下于天下。既然以天地为牢笼,就要让众生在这个牢笼里面各得其所。

是故汤以胞人笼伊尹,秦穆公以五羊之皮笼百里奚”,传说伊尹当年在夏桀那里,不被重用,成汤想把伊尹弄过来,知道他善烹饪,就用烹饪之术笼络他。但真正的原因,是伊尹见夏桀的天下已坏,知道成汤是新生的圣人,所以想去见,但谁来介绍呢?不可能毛遂自荐呀,于是他就跑去给成汤当厨子。成汤吃了他做的饭菜,觉得此人了不得,就与他接近,谈论天下大事,发现这个厨子完全可以当宰相去烹饪天下。成汤得到伊尹的相助后,没有多少年就灭掉了夏桀,建立了商汤王朝。

百里奚本来是虞国的一个大夫,当时晋献公要借道灭虢国,因虞国在晋国和虢国之间,晋献公送了很多珍品给虞君,想要笼络他。宫之奇坚决反对说:“不行,我们和虢国是兄弟之邦,唇亡齿寒呀。”但是虞君因受晋赂而不同意,结果,晋国借道虞国灭掉了虢国,收兵回朝的时候,顺手就把虞国给灭掉了,百里奚就成了俘虏。晋献公嫁女于秦穆公,百里奚作为陪嫁的奴隶送到秦国。百里奚逃离秦国跑到楚国边境的宛地,被楚人捉住作为奴隶。秦穆公听说百里奚有才能,想用重金赎买他,但又担心楚国不给,就派人对楚王说:“我家的陪嫁奴隶百里奚逃到这里,请允许我用五张羊皮赎回他。”楚国就答应了,交出百里奚。结果百里奚和秦国的使者快马加鞭到了秦国。后来有人对楚王说:“你怎么能把百里奚放了呢?这个人可厉害了,要么拜为宰相,要么把他杀了,谁得了他就会称霸天下的。”楚王一听后悔了,马上去追,没有追到。百里奚到了秦国,后来帮助秦穆公称霸天下。这就是“秦穆公以五羊之皮笼百里奚”的典故。当然庄子是借用这两个故事来阐述他的观点,并不是为讲故事而讲故事。

是故非以其所好笼之而可得者,无有也。”庄子举这两个例子,是要告诉大家,每个人都有所好,这个“所好”,就是你笼络他或打击他的入手处。伊尹喜欢厨艺,成汤就用厨艺来笼络他;百里奚深陷困境,秦穆公就用五羊之皮把百里奚“买”了过来。所以,“非其所好笼之而可得者,无有也”,不投其所好就想达到目的,是不行的。

 

顺势而为,圣人之道

介者拸画,外非誉也;胥靡登高而不惧,遗死生也。夫复謵而忘人,忘人,因以为天人矣。故敬之而不喜,侮之而不怒者,唯同乎天和者为然。出怒不怒,则怒出于不怒矣;出为无为,则为出于无为矣。欲静则平气,欲神则顺心,有为也欲当则缘于不得已,不得已之类,圣人之道。

介者拸画,外非誉也”,什么叫“介”?先秦时代的刑法,犯了罪的人,有的要剁腿,就称之为“介”。“拸画”是打扮,真正的被砍了脚的人,还需要穿靴子吗?还需要对靴子作修饰吗?“外非誉也”,不需要外面的这些装饰了,因为他是“介者”,这些对他来说是没有用的。

胥靡登高而不惧,遗死生也”,“胥靡”,就是囚徒,犯了罪的人。平常叫一个人去登到高险之处,他不敢。但劳改犯被监狱管教干部派到水塔上去维修,敢不去吗?肯定要去的,因为他已经“遗死生也”,尤其是死刑犯,更是已置生死于度外了。一般的犯人,就像我当年在康定新都桥监狱的时候,叫你下厕所掏粪就得下厕所,叫你到冰河里面去干活,就不得不到冰河里去。如果现在让去,能去吗?如今让我到厕所去掏粪,我也不会去的。我本来就怕冷,还要到冰天雪地去干活,没有雨靴,打着赤脚下去,受得了吗?但那个时候,不得已,你非得下去不可。那个时候就把什么身体健康、卫生不卫生,全部置之度外了,环境不一样嘛。所以“胥靡登高而不惧平常大家都有恐高症,但身处那个位置的时候,恐高症也就没有了,遗死生也” ,生死都不当一回事了。

夫复謵不而忘人,忘人,因以为天人矣”,“謵”即玩,“餽”即愧,这里作悔讲。这里说,在大道上玩得好的人,玩熟了的人,心中“”,没有那些惭愧或后悔的心理,因为“忘人”,他忘掉了社会性中的种种情态。在《庄子》里,说“天”,指的就是自然性;说“人”,就是社会性。“忘人”,就是要抛弃我们的社会性,回归自然性。回归自然以后,“因以为天人矣”,你就成了自然人,不仅是社会人了。

这里说起来,好像是复古倒退了。社会在发展之中,为什么要回归于自然呢?用佛教的话来说,大家可能更容易理解一些。首先你要发出离心,什么意思?就是出离社会嘛。出家,离开自己的家,到深山老林里面去。古印度的沙门思想,不管是小孩、成年人,还是老人,都要出家修炼一段时间。佛教以前,古印度的婆罗门盛行,要求人人出家。沙门思想不仅仅是和尚、比丘的专利,古代印度的婆罗门都是这样,让你一个人在森林里、在山洞面过日子,完全屏绝了社会。

现在印度还有这样的苦行者,不在社会里生活,偶尔下山来化缘,仅为讨点维持生命的食物而已。现在的印度,也是大自然萎缩,社会性膨胀,森林少了,草原也少了,到处都是人满为患。古印度只有千万人,现在印度也有十亿人了,所以苦行者还是要到城里面来化缘。印度一直有供养沙门的传统习俗,供养出家人一顿饭,哪怕是一碗清粥,也是功德无量的。当时大家的生活都很苦,供养了出家人,自家说不定就得饿肚子,在这样的情况下,当然功德无量了。

故敬之而不喜,侮之而不怒者,唯同乎天和者为然”,我们的习气就是这样,尊敬你就欢喜,欺负你就发怒。但如果达到了“敬之不喜,侮之不怒”,就如《道德经》里说的“宠辱不惊”,就达到了“天和”,用佛教的话来说,就是达到了无分别境界。达到这样的境界,对外界的荣辱是非,不喜不怒,不动于心,当然就了不起。所以,要把这个作为我们修为的目标。

出怒不怒,则怒出于不怒矣”,什么叫“出怒”?就是离开怒。通过修为,使我们离开了平庸的精神境界,就会达到“不怒”。这个“不怒”包括了喜怒哀乐一系列的精神形态。你超越了喜怒哀乐,你就不在喜怒哀乐的牢笼之中了。“则怒出于不怒矣”,你就把“怒”放逐到“不怒”的精神境界里面了。当然注释里面不是这样说的,这是我的看法。我们的喜怒哀乐超越了庸俗的境界之后,喜怒哀乐都成为我们的功用了。

佛教里讲“以喜怒为佛事”,苏东坡曾对禅宗的契嵩禅师和天台宗的海月禅师作了一个比较,他说:“契嵩禅师常嗔人,人未尝见其笑;海月禅师常喜,人未尝见其怒。予在钱塘,亲见二人,皆跏趺而化……乃知二人以嗔喜作佛事也。”佛教的高僧,就达到了“怒出不怒”的境界。

 “出为无为,则为出于无为矣”,只有把我们的意念、欲性、贪嗔痴都放下,我们才能进入“无为”的境界。你进入了“无为”的境界,凡夫的种种“为”,升官发财、功名富贵之类的,就再也进入不了你的胸怀了。反过来说,以这样的境界进入社会,出入于功名富贵之中,你仍可以稳居于“无为”之中。那时,凡夫的种种作为、种种烦恼,在你这里全成了功德,成了菩提,一切所为皆成菩萨道了,这就是“则为出于无为矣”。我们看,庄子的境界实非常人所能及呀!

 欲静则平气,欲神则顺心,有为也欲当则缘于不得已,不得已之类,圣人之道”,这些都是我们平常的日用功夫。“欲静则平气”,如果要安静下来,首先要心平气和,先把气平下来。大家知道上次毕教授来,不管他说什么,我都让他先把气平下来再说。我对他说,哪怕你能说千道万,如果自己不能把气降下来,都是空事。一定要把气降下来,让气平,气平以后自然心就得静了。

“欲神则顺心”,如果你想要你的精神、你的智慧,达到一种超越常人的境界,你的心就要顺。心不顺,总是七上八下的,烦恼多多,妄想多多,那你的精神“神”得起来吗?不行的。所以“有为也欲当则缘于不得已”,“有为”也要适当。当然“有为”好理解,但“无为”是不是“有为”呢?“无为”并不是什么都不干,坐在那里等死,或每天神游八极。“无为”也是有为的,“无为而无不为”嘛。老佛爷悟道以后,还是要出来讨饭,还是要出来带徒弟,还是要说法四十九年嘛。孔夫子也是周游列国,还是要讲仁义礼智信。这个是不是有为?是有为。但这个有为对孔夫子而言,也是无为。因为他一肚皮的学问,随便说说就可以了,是率性而为的,不是因有为而为,这就恰到好处,如《中庸》里说的“发而皆中节,之谓和”。

“缘于不得已”,在孟夫子的学说里,他的学生对他说,老师,你天天在那里大谈仁义,批评这个、批评那个,魏国的国君被你批评了,齐国的国君也被你批评了,墨派的学者、杨派的学者,都被你批评了,老师你是骂遍天下呀。孟子说,我说这些,都是不得已啊!孔夫子的这套东西,儒家的这套东西,尧舜禹汤周公的这套东西如今没人料理了,要灭亡了。“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现在的明星是墨子、是杨朱,我是“不得已”才出来倡导仁义之道的,想唤醒世人啊。我们看,孟子是不得已的,孔夫子也是不得已的,所以“缘于不得已”。

“不得已之类,圣人之道”,一切都有“不得已”,“不得已”闹革命,“不得已”搞改革,“不得已”在这里搞一个小道场,都是“不得已”。“不得已”就叫随缘,就叫顺势,并不是说我非得要怎么怎么着,或者别出心裁,冒天下大不韪去干点什么事。“不得已”,就是缘分推着你到了这一步,推着你要这样干,这个也是圣人之道啊。

这里就把《庚桑楚》讲完了,以后有空还可以再细说里面的机趣。我这样给大家讲讲,也是“不得已”呀。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