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干净的雪尼尔脚垫放在卫生间门口，沿着地板的缝隙放得很工整，我看着脚垫想了想，抬起一只脚在鹅黄色的绒面上踩了一下。手里还握着电话，电话那头还是呜咽的声音。鹅黄色的脚垫上有半个浅浅的脚印，刚才的力气都用在脚掌上了。我转身又走进厨房，站在燃气灶前盯着锅发呆，其实我是在思考——考虑是该用小锅煮泡面，还是大锅煮水饺。电话里的呜咽声还没有停歇的意思，我晃了晃锅，然后耐着性子对着电话说：别哭了，该吃饭了，我准备煮面了。电话里的呜咽声中挤出一个“好”字，然后就是嘟嘟声。我把电话揣进兜里，接了一锅水，啪的一声点着燃气灶，走到冰箱跟前拿出一包方便面，一颗青菜，两个香菇。

吃面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前两天我在电话里说没事就不要给我打电话，所以她才要闹出点事好给我打电话。说什么存折密码，说什么谁欠她的钱，说什么来世再见。想这些并不影响我的胃口，我本身就没什么胃口，面吃了一半，我就放下了筷子，从书架上翻一本书窝在床上看。我喜欢看书——翻开书，那些人和事便与我相关。合上书，我只过自己的日子，吃泡面还是水饺的日子。

有时，会听到有人说你真无情，好像老方就这么说过。我不同意，也不辩解。对很多人来说我是无情的，我几乎不主动给家人朋友打电话，主动嘘寒问暖聊天谈心我基本做不到，喝醉了之后除外，可现在也很少喝到刚好有心情打电话的状态，要么不醉要么烂醉。可是有时候我会想到他们，想他们好不好在干些什么，但我觉得想想就够了，没必要打个电话确认什么。我愿意用懒来解释这些，可能这样的懒在他们看就是无情了。

尽管一个又一个白天一个又一个黑夜我都是沉默的，可我知道我是一个话唠，我跟自己说话花了太多的时间。在脚垫洗干净晾干又铺上的时候，在打开冰箱门手伸向泡面而不是水饺的时候，在一本书翻开又合上的时候，我都在跟自己说话，时间就那么过去了，力气就这么用完了。到夜里，关了灯，闭着眼，就有无数个人钻出来说话，光是听都是费力气。到了梦里，有各种难为的人和事，更是费力气。睡觉对我来说都是在透支了。我没有好精神去做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了。我不喜欢为难自己，不喜欢为难别人，可这些都让我为难了。生活这个贱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除了骂几句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操吧操吧操他妈吧。

刚剪了指甲，心情宽松很多。我想我明天应该出去看几场电影，可是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明天也许会下雨，也许不会。

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