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没有名字的村庄
(2012-01-12 14:5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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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分类: 瞎B叨 |
我住在一个村庄里。村庄没有名字,它不需要。村庄里的人基本不出去,外面的人也不进来——主要是进不来。村庄被一条河围着,河里的水很深,水草黑亮,像是巫婆袍子上的黑丝带。河里还有一种黑乎乎的大鱼。虽然我没见过大鱼张嘴,但我知道它们一定有锋利的牙齿。水面上有时漂浮一些碎碎的水草,大概是大鱼磨牙用的。你如果在天空俯瞰那一条河,你会发现主河旁边还有很多小分支,流到某处汇成一汪黑潭,像一只扭动着的蜈蚣。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出现在这村庄的,我没有记忆。我的每一天都像是同一天。我住在村的南角,是村里最穷的地方。尽管如此,我家还是有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散养着鸡鸭鹅羊,地上满是粪便。院子的角落里有一个牛棚,里面有堆的很高的干稻草。两头黑水牛一般都在河边吃草,晚上我会去河边把它们牵回来栓在牛棚的栏杆上。我总是栓不紧绳子,但是它们从来没有跑走过。
我家有很多人,我猜他们是我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因为我不会说话,也没人跟我说话。他们整天在干农活,那些可以不让他们饿肚子的活。连最小的弟弟,我猜他有三岁了。他总在院子里四处找鸡鸭鹅们的蛋,他掀起肚皮上的衣服,把蛋一颗颗的放进去,然后把这些蛋在一颗颗收在一个瓦罐里。其实这些事我也不很关心,我关心的只是我自己。
我病了,一种很怪的病。我总是不受控制的往高处爬,院墙、谷仓、房顶,然后想往下跳。我从来没跳下去过。每当我爬上高处,两腿发抖的时候,就会有一只胳膊拉住我。我心中充满感激和恐惧。我感激有人救我,我恐惧没人能永远救我,因为这是我的病。我知道村里还有些人跟我的病一样,有些人死了,他们一次一次的爬上高处,一次一次往下跳,直到把自己摔死。有些人快死了,他们再跳几次,他们的心肝脾肺就会完全震裂,然后七窍流血的死掉。
我又一次的爬上屋顶,风从我身体的缝隙间穿过,我飘不起来,我只能往下落。我的双腿依然在抖,一直把我抖向了屋檐。我要跳了。我跳了。我重重地落地,砸起一股灰尘,灰尘很调皮的从我的鼻孔还有嘴钻进我的肺。我浑身疼痛,我还想咳嗽。我没死,我真希望我死了。我闭着眼睛,竭力屏住呼吸,假装自己死了。我知道那双眼睛正在扫描我,以确定我是否死了。我忽然能听见声音,有人说要把我送到卫生所。这个声音很陌生,四处都是陌生的声音,在跳下之前我从未听见过声音。我闭着眼睛被人送进卫生所。那双眼睛又在扫描我,我假装不下去了。我忧伤的睁开眼睛,没见到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声音,只有白花花的墙壁。手里多了一张细长的纸条,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写着:我已经死了两次了,下面轮到你了,你要。。。纸条上写着让我如何去死的步骤。这是一个秘密,我应该躲起来看。虽然卫生所里没有人,但这不是安全的地方。
我四处走着,走过一个草棚,里面搭了几张桌子,这是我们村的饭馆。我看见我的舅舅穿着皮夹克坐在里面跟人说话,他说他的岳父去世了,他岳父把家产都留给他了,然后有些骄傲但又害羞的笑着。我默默地走过他的身边,他不认识我。
我走到河边,潮湿的泥土粘住我的鞋子,两头黑水牛还在吃草,我晚点再牵它们回去。我转身走到一条小路,纸条的主人的家就在不远处。我缓慢的走着,我听见了鸟鸣,还有身后水牛的哞哞声,甚至还有菜花蛇划过草丛的嘶嘶声。远远看见纸条主人家的屋顶。他站在屋顶上,他的身体已经没有缝隙,风正鼓起他的衣服,他朝我挥挥手,粲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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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是我下午做的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