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文学中有很多好作品。不同历史时期，各类文学作品的表现形式很不一样。文学史中提到的先秦文学，以现在熟知模式去套，大部分不能算真正“文学作品”，只有《诗经》除外。不过，现在对文学体裁的划分，如诗歌、散文、小说等，并不能硬套在在过去时代作品的头上。

中国文化传统中，历来“文史哲”不分家，《史记》用纪传体方式写历史，忠于事实，叙述生动，文笔高妙，说理透彻，为千载典范。书中写到很多历史人物，如项羽、司马相如等人，都成为后世传奇、戏曲、小说不断地加以改编的经典素材。光《司马相如》一篇，据南京大学中文系古代文学专业师生统计，就曾被改编成《凤求凰》《鹔鹴裘》等二十三中传奇作品。《三国志》“刘关张”的故事，被宋元说书人在“勾栏瓦肆”中不演绎，渐渐形成了复杂的故事人物群落，被“罗贯中”改编《<三国志>通俗演义》，成为以“演义”来讲述历史的开山之作，遂有各种通俗“演义”出现，成为作品数量庞大的文学门类。所以，学者们通常认为，“讲史”一直是中国“演义”小说的源头之一。这算是文史不分家的例子。

中国文学中最早、最核心部分，并不是现在已经变成最丰富、最大一类的小说文体，而是诗歌和散文。中国一直有“诗国”的美誉，最早是《诗经》。“诸子百家”如《老子》《庄子》《墨子》《孟子》《论语》等，都可算作“散文”，既不是现代意义的大部头哲学著作，也不是单纯的抒情性、记叙性散文，而是在逻辑严密、辞令优美、想象力丰富的作品中，表达深邃的哲思和美好的知识。这些“诸子百家”作品，则是哲学和文学相融合的典型。

现在生活节奏快，学生学业负担太重，难有大块时间玩耍阅读，要像前人那样精读主要文学经典，除个别极有天赋者外，一般学生已不太可能实现。尤其是先秦文学作品相对比较艰深，很多中文系本科毕业生读起来都要挠头皮，中小学生更是视之如畏途了。

在这个“唐传奇选”系列里，我们打算做个小尝试，选些较有趣味、浅显易读的唐传奇文来介绍，以引起入门阅读者的兴趣。在此基础上再阅读更多唐传奇作品，就可以丰富自己的阅读，拓宽视野，延伸开去，学习其他古代文学作品就会容易得多。

“唐五代传奇”可算是“文言小说”中一类，与明清流行之白话小说，如“三言二拍”等不一样。有些人会感奇怪，选读文言小说，为何不从明清开始呢？不是时代越靠近现在，就越浅显易懂么？由浅入深是个有道理的做法，但以我们的个人阅读感受，总觉得明清文言小说、包括笔记小说，其行文反而比唐代的古怪、别扭，麻烦，不如唐代文言那么气韵生动，流畅自然，说理透彻，胸襟包容。我自己也偏爱读唐传奇，所以，还是决定先选唐传奇来作个推广阅读的尝试。

如要挑先秦文学作品给孩子读，我会选《老子》《庄子》《诗经》《论语》。我自己爱读《老子》《庄子》。但《诗经》是中国文学基础之一，阅读中国传统文学作品，不可以不知道《诗经》，这就好比阅读外国文学作品，最好先读过《圣经》《希腊罗马神话》等基本书籍，懂得常识，再去读西方文学作品，就会直接知道其中的内容到底在讲什么，而不用看注释，不用翻词典。这些是基础书籍，西方文明就从这里发展过来的，不知道源头，就不能真正明白流向。我们中国文学这条线，源头就是《诗经》，后来作家学者们把诗歌的传统分为“诗”“骚”两大类，“诗”指《诗经》，主要是写实际生活和情感的，“骚”指《楚辞》，文学史里说是“浪漫主义诗歌”，充满了绮丽的想象力，上天入地，好不爽快。后来，中国诗歌发展，就有了“诗”和“骚”这两类不同的精神传统。写诗的人又称为“诗人”“骚人”。还有一个说法代指诗歌——“风骚”，因为在《诗经》里，“国风”是数量最多、影响也最大的一类，有些人就用“风”来代指诗歌。

我们说得这么热闹，那么《诗经》到底讲什么呢？孔子评论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这是总结性的评价，后人在此基础上，做了无数的研究，即使是极为专精的研究家也谁都读不完。我们先打住，有机会再接着说。

什么叫做“思无邪”呢？估计一些聪明的孩子，望文生义立即就会说：“不要乱动歪脑筋。”这样解释有没有错？以我的浅见，也错不到哪里去。但读这些古代文学作品，不能简单地从字面上去发空想，而是要知道一些历史背景、语言常识，还要有一些阅读的积累。通常来说，我们要相对自如地阅读古代文学作品，就跟我们在学习外语时一样，需要有一定的阅读积累来做基础，这样就不必每一个字、每一次都去查字典，最后弄得自己心灰意冷，兴趣全无。我建议初学者先读更有趣、也更容易理解的小说作品，以有趣的故事和情节来吸引这一类读者，让他们读进去，这样慢慢积累起来，就可以更加自然地去读其他作品了。文言的语词特点，是单字出现，不像现在的白话文，主要是以复字词来构成句子。这些也需要在具体的阅读中慢慢体会。

“唐传奇”很合适做文言入门阅读，“唐传奇”主要收于宋代编撰的总集《太平广记》。上海师范大学李时人教授整理出版过一套《唐五代传奇》五卷本全集，由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并且做了精细的校对勘误，成为一套很方便的唐传奇总集。读者如果已经读过这套全集，就不必看我这些选编的传奇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