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月
(2012-02-06 19:4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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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私家侦探情感 |
每年七月是我的休息月,我总是在春天和秋天写出浪漫的文字,冬天则会偏晦涩一点,唯独夏天不能,太热,开着冷气的房间又太闷,我的脑子里往往一片空白。
盛夏的绝大部分时间里,我靠大堆的养成类游戏打发光阴。有时候也会出去旅行,去那些有蓝天碧海的地方。文化古迹也可以,夏天是适合看帝王陵寝的季节,比如我喜欢的兵马俑,那些坑里头总是很凉快,到了冬天就变得阴森。
和领馆约的面试时间是下午两点,或许是宅的实在太久了,阳光照在身上,有一刹那的眩晕。车子从南北高架转到延安路的时候,遇到了严重的堵塞,差不多有十分钟是一动不动的,之后就是一点点的往前蹭。司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路况,他始终表现的很漠然,直到我们经过那一小块车祸现场,伤者已经不在那里,只剩下一辆撞到粉碎的银灰色轿车,还有地上一滩可疑的水迹——我不敢确定那是不是血,司机忽的迸出两个字:“又是杀手!”
有戏剧性的效果。
给我做面试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飞快的翻动那一厚叠材料,然后就开始问我各种匪夷所思的问题。
接待方跟你的关系很好吗?
平时的工作程序是怎样的?
你们公司的赢利点在哪里?
跟父母同住吗?
诸如此类。
然后他又仔细端详我的房产证,跟着比对户口本,最后问我,怎么会想到要搬到这个区的?
我一下子愣住了。
我说其实我也不想搬到那个区的,我一直想买汤臣一品的房子,要不世贸滨江也行,可是钱不够。
小伙子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我。
面试结束的时候,我听见隔壁窗口的问答,一个中年女人,兴许是来自上海周边的,烫着卷发,穿黑底大花的连衣裙,被问的满脸通红。
你会说英语吗?
不……不会。
那你去X国干什么?
我特意绕过去看了眼那个面试官,是个标准的黄种女人,却说一口发音诡异的普通话,满脸的晒斑与横肉。
我想我的确能算是走运的。
在大楼门口等车的时候,我接到青云的电话,她说,赶紧来,我们在宝莱娜。
青云说,我们。
宝莱娜是我和青云爱去的德国餐馆,青云喜欢那里口感厚重的啤酒,而我则偏爱那些足有两根手指粗细的肥硕薯条,送到嘴里时会有奇异的满足感。
店堂很空,我一眼看见坐在青云旁边的漂亮男人,穿白色的短袖衬衣,敞开的领口下露出白色的打底Tee,还有一根黑色的皮绳。我觉得他是懂得穿衣礼貌的男人,不像另外一些,他们的衬衫总是被汗水在胸前浸出透明的一大滩。
他戴一副眼镜,很斯文的样子,我留意到眼镜框的材料是古董感的玳瑁。
长久以来我就很萌戴眼镜的男人,他们总让我联想到口蜜腹剑、衣冠禽兽、斯文败类等等字眼,不断的意淫。
青云给我们介绍,殷是加拿大出生的二代华裔,被派到上海的公司工作,认识青云在温哥华读博士的堂兄。
你好,我叫殷。
他站起来跟我握手,温文尔雅,我觉得掌心有过电的感觉。
我给自己点了大份的薯条和牛肉汉堡。青云点的是一种被我们称为德国面疙瘩的玩意儿,装在一个小木桶里,有浓郁的芝士味儿,她用勺子把面疙瘩舀到我的盘子里,又把自己的啤酒倒给我半杯。殷自始至终只是小口啜着面前的黑啤,偶尔叉一块木桶里的面疙瘩送进嘴里,我发现每当殷这么做的时候,青云的大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
怎么样、怎么样?趁殷去洗手间,青云一把揪住我问,他是不是很好?
把你的爪子挪开!我很冷静的说,你是一个年近三十的女人,不要动不动就被男人弄得神魂颠倒。
我是真的神魂颠倒,难道你不觉得他出色?
不觉得!
为什么?青云像往常一样搂住我的脖子,撒着娇说,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
喜欢就喜欢呗,也许过一阵你就没那么喜欢了。
不会的,青云信誓旦旦,我第一眼看到殷就知道,他就是我要找的那种男人。
你每次都这么说。
不是的,这一次不一样。
你每次都这么说。
然后殷回来了,我们三个在一起边吃边聊天,殷的话不多,但每说一句都能恰到好处,还带着些无伤大雅的幽默,青云总是咯咯的笑起来,然后悄悄的对我眨眼,眼角眉梢都是春风得意。
吃完饭,青云又提议去茂名南路的酒吧坐坐,我知道青云一定是兴奋的过了头,果然,一到酒吧她就开始点最烈的那种酒。她坐在殷的身边,脸上红扑扑的,随着音乐不停的扭动腰肢,一举一动媚态横生。
去跳舞吧。青云抓着殷的胳膊,口气软软的。
好。
我看着青云拖着殷用力往舞池中央挤,有个女孩站在音箱上跳舞,胯部像痉挛似的疯狂颤动,引来一片一片的尖叫。
或许是因为我独自一人,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过来跟我搭讪,我冷冰冰的拒绝,他也只是笑笑,然后走开,没有一点尴尬。
我想这就是上海酒吧的无趣之处,很多人把酒吧当成是办公室的延续,衣着光鲜彬彬有礼,脸上一套心里又是另外一套。
我去过云南的酒吧,当地人说如果看中了哪个女人,走过去直接扛着走就行了,像背麻袋一样简单。
不一会儿,殷一个人回来了,我看见他额头上微微出汗。
太热了,他跟我解释,离音箱太近,心脏有点受不了。可是青云还想再跳一会儿。
我知道。她喜欢跳舞。我望向舞池,从数百双扬起的手臂中认出青云的,我跟青云太熟悉,常常开玩笑说彼此即使化成灰也能认得出来。
她跳得很好。
当然。我说,青云从小就练芭蕾,她偶尔还会去舞蹈教室当助教。
殷又要了一支啤酒,我们轻轻的碰了下瓶子,然后他笑着说,青云说你是个作家。
我摇头,我说我其实就是个无业游民,作家只是好听一点的说法而已。
殷点头,说,我也觉得你不像作家。在我的印象里,作家应该是安静的,很清高,说一些自以为见解独特的话,而且通常他们都长得丑。
我大笑起来,说那我是不是该把你的话理解成赞美?
他也笑了,说,随意、随意。
我们天南海北的聊,殷是有故事的男人,他的父亲曾是一名警督,在温哥华很有名望,退休了以后就开了一家私人侦探所,而殷在大学毕业以前,常常给他的父亲打下手。
殷说,他们曾经接到一个委托,是一对来自日本的中年夫妇,极其有钱,一来就住在当地最好的酒店套房里。他们是来找在温哥华念书的独子,因为发现独子从第二个学期开始就不再和家里联络,但每个月都要从自己的账户里领取大额的现金。他们给独子的学校打电话,学校告知这个男孩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出现了。
因为男孩是成人,所以报警也没有用,警方不能提供任何帮助。殷解释,不过有一位警察建议日本夫妇去找私家侦探,并给了他们一张名片,然后他们就来找我的父亲。
你们找到那个男孩了吗?
找到了!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他就住在温哥华,我们甚至还拍到了那个男孩在花园里撒除草剂的照片。
他为什么不跟家里联络?
我们找到他时,他已经结婚了,还改了姓,原本他姓Yoshida,但现在却变成了Anderson,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洋人姓氏。
改姓?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了吧?
难道……?我吃惊的睁大眼。
是的,他和男人结婚,还冠了夫姓。
……
难怪他不敢跟家里联络。
那对日本夫妇受了很大的打击,男孩的母亲当场就晕了过去。
我感慨了一会儿,笑着说,你把这个故事送给我吧,我可以写到书里去。
就是送给你的,你要是喜欢,我这里还有很多。
(我声明,这是一个坑,这是一个老坑,这是一个向安妮宝贝致敬的积年老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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