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缕香，在花间飘荡

钱玺键

香，轻撷一缕，在微微发黄的花间，悠悠飘荡。——题记

田野的秋总是一晃而至。

叶落金黄，风拂眉心，轻吟浅唱中，浸染了枫红，花黄，麦香。

邻家有老人，口中含着老式的烟，一圈圈灰朦，消隐在柔柔的风里，一片的金黄，似浪，涌着香。

老人招招手，面朝西边的云彩，带着香意与笑意，很快，又一只苍老的手回应了他，仍是香意与笑意。

那是曾祖母。

活泼的风渐渐收敛，小憩于院中的那株桂上，掠起香的波澜，浅浅的黄。

与往常一样，曾祖母着一件蓝染的轻衫，缀着素色的花，缕缕白发，在桂香中轻轻飘动。她的眼睛不好，眼角一块黑色的痂从我记事的时候就有了，眼中没有夺目的光芒，依稀是灰蒙蒙的。一道道皱纹在脸上勾勒，如黄土高原上的沟壑，干涩而深沉。

拄着杖，她轻站起，桂花悄然落下，浅浅的黄，剔透晶莹，在她肩上，一袭清香，风中飘荡。

她招招手，一脸笑意，坐在凳上，倚着桂香。

我回应着，亦携一小凳，端坐。

她吃力地抬起手，扶着我的头，轻轻扶着，眼微眯，望着秋日的桂，许久，才启齿，轻轻地：“桂花真是香啊！”

我点头，轻嗅这四溢的香。

“这树呀，原来是我种下的，”她又轻轻开口，生怕扰乱这桂香，顿了顿又言，“那是以前了。”

耐不住心中的惊讶，神情显现在我的脸上，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从未听人说起。

“你爷爷和你爸爸都不肯，但他们拗不过我。”她笑了，带着些得意，沉浸在丝丝缕缕的香中，抚着粗糙的树皮，“以后呀，我要是不在了，就当是个念想。”

她失神地笑，凝望着远方，香，飘荡。

我摇着头，勉强地笑，在缕缕的香中，流着缕缕的无奈。忽的，自桂香中嗅到另一缕香，淡淡的，却铭刻入心底，那是曾祖母朴素的心香。

她怔怔地望，麦浪于风中涌动，身影模糊了起来……

都是往事了。

邻家的老人，含着老式的烟，深抿一口，吐出一个个烟圈，消隐在秋日的金黄中。

老人招招手，带着香意与笑意，很快，我也招招手，回应了他。

曾祖母已不在了，她只是轻轻地挥手，作别西天的云彩，只是留下一株桂的香，任它在秋日流淌，这么深，这么浓。

轻嗅，花间竟有这么一缕香，浅浅的，却铭刻在心底，那是曾祖母朴素的心香，柔柔的荡漾。

香，轻撷一缕，在微微发黄的花间，悠悠飘荡。

不一样的香……

【点评】犬子的记忆中，曾祖母就像一个谜，在苍穹间诉说着传奇故事。岁月静好，人已逝去，尽管曾祖母活了九十七岁，但在后辈心中却如缕缕清香，笑意连连，想来，天堂再好，也不如人间之温情。花间一壶酒，人生一辈子，在记忆深处的不就是一幕幕看似平淡的瞬间。曾祖母泉下有知，相信一定感动于小重孙的那份记忆，一炉香，一份情，荡悠悠，无论天之涯，地之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