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忽觉身是客  反认他乡是故乡

母校，很多已经是房屋破旧，荒草一堆，人迹罕至，隐隐约约在教室外墙上有几个大字，星星点点的告诉世人这儿曾经还是学校。每次路过，我总想停下来驻足，可总是因为太忙而匆匆别过，然而梦里总能不断再现学校过去的情景。

据可靠消息，我的另一个母校——丁堰中学也将成为历史，那里的人，那里发生的事早已成了梦里的珍藏，现在连梦醒后可以回味的地方都没有了。躺在床上回忆自己从小到大的母校，要么变成了万顷良田、要么成了人间养猪场、要么荒芜，没想到一个个都走向虚无，就像一场梦，还没来得及回味，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难怪庄子梦蝶会怀疑到底是自己梦蝶还是蝶梦自己，可能他老人家在梦里也突然觉得人生如匆匆过客，随着时光的流失，一切变得面目全非。他老人家只能静下心来，物我两忘，达到思想的逍遥，从而超越时空，在一代代人的心里停留，至于思想本身可能也已经失去了原来的真谛。

有一次，我让孩子们写三十年后的母校，许多同学都怀着美好的梦，用最美的语言书写母校的发展，甚至有小孩把飞机场也搬到学校里去了，只有一个孩子写了母校三十年后不复存在，留下荒草丛生，一个看门老人陪伴，没想到童心话却成了最残酷的现实，可能每个人都希望生活美好，没想到事物也会在末落中走向毁灭，孔夫子不是每天都在感叹周礼不再，舜尧远去，面对流水又怎能不逝者如斯夫呢？

我挺羡慕明末四大才子冒襄，连着秦淮名妓董小宛的韵事，经过人们的不断传说，假语村言，留下水绘园，任游人驻足观赏，精神不灭，思想永恒。如此看来，文人的命运多蹇又算什么呢？正如李白所说：“屈子辞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相信随着历史长河的不断冲击，自投汨罗江的屈大夫一定会逍遥于九泉之下，死也瞑目了。

我们都是凡夫俗子，没有精神的传承，更没有名园韵事传于后人，只能在梦里追寻儿时的一切，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热衷于同学会呢？无非通过语言的交流，重复当年的故事。可惜物是人非，记忆模糊，一切犹在梦中一般。正如李清照在《如梦令》中写道：“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往回舟，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那时的词人一定是珠黄人老，绿肥红瘦。

我曾经疑惑曹公十年辛苦不寻常，留下惊世巨作《石头记》，为什么又叫做《红楼梦》，细细想来，贾宝玉如梦一样的人生，大观园的美丽故事，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似真非真，又有几人不为之痴情、留恋。

贺知章老先生尽管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但还能叶落归根，领略模糊的乡音，然而等到我们年老之时，面对故乡的改变，母校的消失，也只能反认他乡是故乡了。（钱永华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