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照片故事之五十五

——悼念姜德明

  疫情3年多，蛰伏在家。5月25日去无锡绿羊“享受”了“恐龙时代”的温泉水浴。在高高兴兴回程的路上，却听到了姜德明26日去世的噩耗，不觉怅然久之。按说活到94岁高龄，也算福气了，只是世上又少了一位爱书家，是一个无法弥补的损失。               

  我最早见到姜德明是在1983年。那年，我为写作《韬奋与出版》一书正在北京访问一批生活书店的老同志。1月4日，我去华都饭店看望也在北京公出的出版局党委书记宋原放，他提起姜德明在《读书》发表的《京华一老叟》，里面谈到谢国桢有许多写于藏书的题跋，颇有价值，要我们去打听一下，有无什么人在整理和出版，如果没人出版，可以由“学林”出，让谢的女婿陆灏来编选。他还写了一张条子给我，权当“介绍信”。

1月5日，在与姜电话联系后，我去《人民日报》社找到了他。他看了宋的便条后，倒也很热情、客气。谈到谢的题跋，他说他看过谢用正楷誊写的线装抄本五六册，得有二三十万字。并说，自己有些书上也有不少请谢作了题跋，很有意思。接着他就建议我们出一点笔记，特别注意近现代的一些笔记。他认为北方的瞿兑之、徐一士，南方的汪东以及钱玄同等的笔记质量都很高，可以为各方面的人派用场，比郑逸梅的还要有价值。他说，现在宋、明、清的笔记有人在出，但近现代的却没人出，你们要出一点冷门的，一定会受欢迎。

我建议他把他谈解放前各种报纸副刊的文章扩充编一个集子，他认为想法不错，但表示要写并不易，要看许多东西，恐怕时间要长一些。同时，他还希望加进文艺期刊。临走，他送我一本《八方集》，说：“因为是我编的，所以我自己的东西没放进去。”他还说到他等于是花城出版社的义务编辑，“花城丛书”的几本书稿都是他拉的，出版社要给他报酬，他说不要，“要是给我名利，我就不给他们做了。”

  我觉得他是一个直爽的人，第一面就给我留下了好印象。

回沪后，我汇报了情况。但谢的题跋集与他提出的近现代笔记，当时的社领导都没有考虑。不知道是否我的建议引起了他的兴趣，他于1987年6月9日，给我来信说：

“现在，我积有十万字左右的一本书话随笔，名为《书廊小品》，主要是关于现代文学的，也有部分其他的，拟投入‘夜读丛书’中，未知妥否？如慨允，不知何时交稿较适宜？如赶得及，我即奉上；如已满额，我再放放，寻适当时间再奉上。盼示。”

社里经过讨论，接受了此书稿，并由我做责任编辑。此书原来打算列入“夜读丛书”第5辑，由于形势变化，第5辑取消，改为单独出版。在编辑过程中，我们书信来往比较多，他的来信有10封，以后有机会再披露（照片7、8）。

               照片7

此后，我们还有过几次接触，其中一次是1999年10月16日，我在去北京参加中国书评学会理事会时，顺便去他家拜访，约他为我主编的《编辑学刊》写稿。那天，谈得很好，还与他合影留念。（照片1）我在给他寄照片时，附了一封短信，说：“您是藏书家，又是老编辑、老出版，上次请您写的‘编辑忆旧’文章请万勿推辞。”“同好之中，希望也能借您之名望为敝刊作些宣传并拉些好稿。”也许因为他太忙，没有回信和来稿，我也就没有再与他联系。

2018年9月，出版博物馆（筹）的上官消波要去北京给名人拍照，希望我帮助找到姜。我从吴泰昌那里打听到了姜的电话，事先在上海与他谈了给他拍照的事，却遭到他的拒绝。他说自己90岁了，身体不好，形象不佳，已经推掉了许多活动，等过一段时间看精神好一点再说。不过在我的坚持下，还是告诉了我他家的地址。到北京后，22日晚上，我再给他电话，他仍不希望我们去，一再说“身体不好，狼狈不堪，真是为难”。23日一早，我们去给袁鹰拍照时，得知姜就住在隔壁一幢楼，心想已经到了他家门口，不如去看看。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去叩门，倒得到了他家阿姨的积极响应，热情地请我们上去（他家在二楼）。姜已在门内迎接我们，脸色虽有些憔悴，但是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人和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显然是作了准备的。我们怕他身体吃不消，没有提过多要求，寒暄了几句，就开始拍摄。上官还当场给他看效果，他感到满意。（照片2、3、4、5、6）为此，我原来特地准备的一封表示慰问和遗憾的信，也作废了。出门后，王龙娣说：“还好我们去了。看来，他是准备我们来的，如果我们不去，他倒可能要失望了。”我说，应该记你一功。

照片2、3、4、5、6

                          （2023-06-04）

雷：原发照片6是姜的《书廊小品》封面书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