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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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笠 摄
五个中秋
一。1989年。斯德哥尔摩。午夜
我望着天空自语:你认识这月亮
它曾是妈妈挂在天上的镜子
那是神仙的故乡,外婆说
仰望,你会听到上面玉兔捣药的声音!
于是,每回分到月饼
你就觉得自己捧着那圆圆的月亮……
但一天,那仙女的脸庞
突然变成了黑洞。月蚀
让你,一个孩子,思考宇宙的奥秘
月亮,你童年的幻想
而今已变成一枚雪亮的硬币
敲击这异国午夜的窗口。让你失眠,忧伤
二。2000年。罗马。
我的棕发妻子已经入睡。我提着酒
走到阳台。一轮明月大步迎来:
“我是苏东坡。我把西湖端到了这里!”
银色水面。一只装木乃伊的棺材浮出
拖着我。我惊慌地跳起
踩踏。棺材跟着我一起扭动:
“我是口香糖,让牙齿感受甜柔的爱!”
我站稳。棺材恢复了原貌
“为何不学古人在月下读书?”
我捧起双手。我打起了太极拳
我来回打转。秒针在钟盘上疯狂地旋转
三。2005。宁静的波罗的海海边
灵柩上母亲的脸慢慢上升
我伫立。忧伤随瓷器的光
洒落,露出我影子,一只无法捞起的锚
“我和你一样孤独
我来是为了展示你真正的家!”
吴刚伐桂的声音雷霆西西弗斯推到
山顶的石头在滚落,滚落……
宇宙抽缩成轰响的涛声
我摇晃。杜甫的夜泊船
在雪光里黑成一只巨大的棺柩
四。2009。挪威北部
上海打来的电话点亮窗外的月亮:
李白
诗里的玉盘,或嫦娥的炼狱
它挂在一个山村的白桦林上
比我在中国见过的要亮
比我在中国见过的要小
在非洲,我也见过此时的月亮
它挤在一排路灯里,显得有些多余
那时我正驱车去撒哈拉沙漠
并不知道那巨大屎黄的路灯就是中秋明月
五.此刻。2014年。黄浦江边
圆月上升。江水呻吟着膨胀。这是念恋的时刻
当我们把这并不发光的小天体
当成刻着诺贝尔头像奖牌的时候
西方,拉丁语把它看成了发疯的原因
而渴望阳光的北欧人则把它当作了死神——
“花朵们知道……月亮绕地球的路
是死亡的轨迹。”
我默立在母语的心脏。江中一株无念的木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