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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如是说
(2013-04-10 08:37:06) 李笠
吃如是说（组诗）
1．河豚如是说
我是你敢舍命的那玩艺：河豚
孩子叫我气泡鱼。失恋者则叫我Fugu obscurus Abe，辣头鱼
我逍遥江河，也浪迹海洋。我是世界公民
我可以和日本人结婚
也可以和美国人做爱。后者更知道怎样疼我
我既矮又胖。但性感。而且——最重要的——是我
有独特秉性：牙齿像锋利的刀片
我能咬碎阻碍我的硬珊瑚。遇到刺激
我会胀成多刺的圆球
并会用《卡门》的话喊：“你要当心！”
和世界上所有女人一样，我也产卵
春天，你更要当心。毒，在我的卵巢里。它是黄色的
没错，我浑身是宝——厚实的皮
曾被用来制作头盔。我的毒——畅销的河豚素
可以戒掉绝望导致的吸毒
我游得很慢。像中国的民主
但我的肉，已成为火速蔓延的市场
告诉你吧，蠢货，大禹治水的时代，就有人
拼命追我，并死于我的剧毒
“春岸飞杨花。河豚当是时…”
你喜欢艺术。你发现我像柔和细腻的日本画
你中毒了吗？你得到了快感？
你舌尖发麻？想吐？
死
在你血里。它比艾滋病的潜伏期要短
你口冒白沫
抽搐。你呼吸困难。你想喊但叫不出声。你看到了爱
2．口水鸡如是说
不是你从童年院子抓来的完整的热
那是毛皮
现在才是
本质：碎。切碎的
冷
你无法不流口水
面对乳房白嫩的记忆
你无法不动真情
吃我！吃我的腿
我的大腿有春天的娇嫩！
感谢料酒和葱姜
也感谢味精，香菜，花椒油，芝麻和白糖
没有它们的包装
就没有今天的
我：一个名驰巴蜀，味压江南的明鸡
没有他们的炒作
就没你此刻
流淌不止的口水
但我还是
底层的命：让人砍脖子脱毛……
3．烤乳猪如是说
我，皮脆肉嫩，香而不腻
所以才誉满中外，像孔子的《论语》
我，炮豚，西周时已被列为“八珍”之一
你说什么？出生地？
来，张嘴，让我舔着你舌头
它与你的梦——人类的梦——有关：
你梦见一个孩子拣到几块火石
他在猪圈旁敲打玩耍
忽然间火花四溅，茅棚着火
火让你亢奋。就像看砍头的民众
但你毕竟长着人耳，听见畜牲的嚎叫
你屏息。像祷告的教堂
哦，是什么东西这么香？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你
警觉成捕猎的狗
一个油亮物——猪仔
照亮你的惊喜：万岁！
你伸手去抓色泽诱人的猪腿……
没人追究我的死因
只有欣喜：又发明了一种吃猪方法！
于是烤乳猪，我，诞生了
文明，就是把我烤得精细
八角粉，五香粉，缺一不行，就像
不能缺政治快刀的文学奖
他们劈开我，斩断我肋骨
反抗？反抗总是太晚
瞧，还没有发育，我已被倒挂
哦，你们把我的臀部
烤成嫣红的晚霞
你们用智慧的针扎我——疏通静脉
再往我身上抹点概览油吧！
我将慢慢转动。登场时
别忘了裹一块红布。脱衣舞让人心跳
4．炝虾如是说
齐白石不会画现在的我
齐白石只画与客厅吻合的肤浅
齐白石不会画现在的我
电视台的镜头不会对准我
它们正忙着给领导和饕餮对焦
我蹦跳。挣扎！
毒气房里的犹太人倒下时才会如此
治大国，如烹小虾
你们知道怎样对付我们：用一只
有盖的盘子
你们说：洗澡！
就这么一个指示，就这么一个
词
我们就一下子成了毒气房里的
垃圾。洗澡！
你笑。你看见湖里的鱼
翻成浪花
再倒一点白酒吧！
我们将屏住呼吸。我们等待筷子的到来
5．生蚝如是说
你把我撬开。你是否看见大海？
为什么用盐水洗我——怕受到伤害？
你在我身上撒屎黄的绍酒
这难道是爱？
我恨洋葱
我不喜欢和鸡一起烹煮
我爱我原有的模样：一汪碧蓝的荡漾
我需要温柔
只要轻轻地摸
我就会浑身哆嗦，你为什么不摸？
你糟蹋了我。你糟踏了你
想得到的东西——锌。它能壮阳
哦，再烤一下
再加点味精
加你出汗的理由——胡椒
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那纯海洋的滋味？
折磨我吧 ——
用酱油改变我面容
你无法享受一碰我就浑身战栗的单纯
6．烤鸭如是说
他们在我身上开一个洞
掏空我的五脏六肺，往我肚里
灌水，然后把洞
系上，把我挂在冒烟的枣木上
他们说：不能够让诗意
因烧烤而失水
他们说：痛苦
必须烤得很薄很脆
他们说：奴性
必须外焦里嫩，带有果木的清香
我，白野鸭，曾在荒野自由地嬉游
但一天被游猎的皇帝看上
于是我被收养了起来，成了宠物
成了元宫的御膳珍奇
成了明宫和清宫的御膳珍奇
朝代更替。但我鲜活依然。靠我的
肉——它中庸，取悦民间口味
也合乎皇帝的要求
进军欧美，我旗开得胜
就像林语堂的《生活艺术》
成功的妙诀：
无论用塞子堵住我肛门
还是将水灌入我颈部的刀口
我都一声不吭
我无法摆脱喂养，回到我曾经有过的自由
http://s2/mw690/62464ba4gd9f6d7a15541&690李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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