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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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还是两年前,我可以骑着红色美利达自行车在高原上驰骋,日行100-150公里,17天跑完2000公里,冰雹来袭不怕,5000米海拔的高山不怕。前方有肉,一顿2斤手抓羊肉;前方有酒,干杯豪爽。两年并不是遥远的岁月——但此一时呀,彼一时。
如今的我,伤了,有时候甚至也觉得,老了。
十来年几乎没跑过医院的我,连挂号都是不会的——而今年反复地跑华山医院,医保费哗哗地好像流水一样。
口腔科的徐老师说,“你那样潇洒恣意的人生很多人是羡慕的,但是不要以健康为代价,最好的康复是休息、是睡眠。”三十岁以前,我觉得时间是很充裕的,我可以做许多我想做的事;三十岁以后,时间流动的速度似乎越来越快,单就应付成倍增长的工作就让我心力交瘁,而身体,始终是不注意的。尽管王小波说的道理都懂:“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逝,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如你所知,等你活够三张纸后,你便知道,想锤了你的方式太多了。病来如山倒,这是一种。
徐老师说,手术要分好几次,第一次我老老实实地躺了三个半小时,当麻药失效的时候,我觉得“绣花针”在我嘴里穿山越岭,能不痛吗——可这算什么,关云长刮骨疗伤呢。“可你又不是关云长!”微信群里Dentist这一句话便让我噎着了。
最糟糕的是,接下来我能吃什么呢——漫长的恢复期里,想吃,不得。难怪很多人大病一场,这才醒悟——健康何其珍贵,其它都算是白搭。这两年里,离开我的亲人大多是重病之晚期,有些看来极小的愿望都变得难以实现。《西藏生死录》里说的更为直接:我们大多数人只有在临终的那一刻才会珍惜生命,这是多么可悲啊!
尽管如此,我还是肿着香肠嘴去上班和加班了——不是我多么热爱工作。是的,假如你病倒了或者猝死了,你的单位会第一时间找到替代你的人,一切如常运作,你没有想象的那么重要,而你的父母、家人的天会塌下来。我所完成的不过是我在手术前就答应完成的工作,以及让我感动的是还有一批兢兢业业的学生们陪伴着我——难道让他们孤军奋战?那就让我们再并肩战斗一回。
抱歉,说的我好像境界有多高。
其实,《西藏生死书》里还有一段话令我印象深刻:藏语称身体为“I”,意思是“留下来的东西”,像行李一样。每次我们说“I”时,就是在提醒自己,我们只是旅客,暂时住在此生和此身。于是,尽管病痛缠身,我的心情却并不算糟糕——影响我情绪的有时候毋宁说是窗外的天气。
真要能做到古人所言,就好了——君子不怨天、不尤人。彼一时,此一时也。
2015/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