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关于卡西莫多的笑容应该怎么形容才好呢？这么说吧，你可以充分发挥你的想象力，你可以想象一下动物世界里的那些朋友是怎么笑的。譬如河马、鳄鱼、狒狒、疣猪、黑熊、鸵鸟、蝙蝠、安康鱼、枯叶龟、猛犸象、剑齿虎是怎么笑的，卡西莫多就跟它们一样地笑。你没见过这些动物笑没关系，但你一定可以料想这些丑陋的家伙笑一笑，你身上的鸡皮疙瘩会掉一地，而每根汗毛都会倒竖起来。卡西莫多一微笑，脸部的所有器官就会像拳头一样缩到一块儿，然后再不可思议地一阵辐射，结果就是吓倒好大一片。要知道，上帝造人有时候也很粗糙甚至偷工减料，甘果曾经对卡西莫多说过，这世上只有一个女人和卡西莫多是绝配，那个人就是刘三姐。可是卡西莫多还格外谦虚说自己哪配得上刘三姐，人家刘三姐好歹也是位歌仙，而自己几乎一无是处。
卡西莫多只想做好一名教书匠，他总是花很长的时间备课，他希望用优质的课程弥补他相貌上的缺憾，来抵消学生们的“审丑疲劳”。因此，他决定让学生们来分角色扮演《鲁提辖拳打镇关西》里的人物，让他们在角色中体会人物个性，分析人物形象。他是这样安排人物的：班级里最胖的两个学生大胖和二胖一个饰演鲁达一个饰演郑屠，王小明与唐小红饰演受恶霸郑屠欺侮的金翠莲父女。道具也一应俱全，讲台就是“肉铺”，还有事先准备好的秘密武器等等等等。这很让学生们兴奋，大家根本就没预习课文，也不愿听卡西莫多介绍施耐安与《水浒传》，所以大胖与二胖压根没搞明白鲁智深与镇关西是什么东西，只想着角色扮演时怎么玩相扑。人物对白根据课文现编，唐小红的可怜巴巴与王小明的老态龙钟演绎得惟妙惟肖，深受卡西莫多的表扬。卡西莫多一边抑扬顿挫地念着旁白，一边点评台上的几位很有做演员当明星的天赋。这堂课的好戏自然是从大胖鲁智深来到肉铺找二胖镇关西开始的。这两位的平时成绩差得可以，若不是卡西莫多让俩人上讲台来“二人转”，两位一定是趴在课桌上嘴里淌着涎，这下都来了精神，但都没搞清楚究竟该是谁打谁，差一点互殴了起来。卡西莫多把话语权交给了两个大块头，在“肉铺”上铺开了一系列“道具”：一瓶开盖的酱油、一小坛镇江香醋、一叠辣椒酱；一盘五颜六色的调色盒；两只铜钹一只锣。然后卡西莫多又在黑板上贴了一幅简笔画，画的就是郑屠的胖脑袋。卡西莫多的设计独巨匠心，按照教学指导，花和尚鲁智深揍了郑关西三拳，第一拳味觉效果突出——“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那些酱油和醋会浇到黑板简笔画上；第二拳视觉效果显著——“也似开了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颜料盒中的各种颜色也将派上用场；第三拳听觉效果刺耳——“似做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咣咣热闹得好似音乐课。
天不遂人愿，大胖和二胖把戏演砸了。“鲁智深”动了真格的，他一边一拳头朝“镇关西”飞了过去，一边拿起酱油瓶向二胖洒去。二胖机灵地一闪躲，酱油泼到了卡西莫多的脸上；“镇关西”也不甘示弱拿起调色盒向“鲁智深”甩过去，大胖屁股一厥头一歪躲过了飞来的调色盒，方格子的调色盒又与卡西莫多来了个亲密接触，顿时他的脸上全是红的黄的紫的蓝的颜色。下面有的学生不知所措惊恐万分，有的学生幸灾乐祸捧腹大笑。只有卡西莫多强忍着怒火，面对摆开架势斗鸡似的大胖和二胖，轮起讲台上的铜钹“咣咣”两声巨响震得两个胖子收了手，底下的喧哗静了音。“全都给我回到座位上去！”卡西莫多有点失态地提高了嗓门，“你们还倒是打出瘾来了？我叫你们演戏，演戏！演戏！演戏知道吗？没让你们动真的！”大胖、二胖丢下手中的“武器”，鸟兽散的速度回到教室的后排，脸上的兴奋可一点没消逝。
卡西莫多有点生气，他生气的样子可比微笑来得好看，因为他的眉毛有意思地耷拉着，就好像要掉下来了。学生最爱惹卡西莫多生气，他们巴望着这个丑八怪能和老班主任一样气得心脏病糖尿病高血压全发作呢！可是卡西莫多并没有发作，他把黑板上的那幅简笔画也调成了自己脸上的模样，将剩余的酱油洒在画中“郑屠”的脸上，抹掉自己脸上过多的那些颜料一并转移到黑板上。接着，他又微笑了，“同学们，这就是艺术效果！”卡西莫多要借着自己的形象来分析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的关键三拳。“酱油的味道在教室里很快就弥散开了，大家能闻到；红的黄的各种颜料也好似一个挨了打的恶霸的鲜血和鼻涕，这样视觉效果也出来了；还有刚才咣咣两声响，大家想象一下，这就还原了水浒作者施耐庵爷爷文字的妙处！”卡西莫多指指自己的脸，又指了指黑板上那个和自己差不多的“郑屠”的脸问底下的学生，“鲁提辖这三拳下去，结果会怎样？”
“死了呗！谁挨上这三拳都得死翘翘！”戴晔在下面脱口而出。
“对，肯定翘辫子！”大家叽叽喳喳，“老师，你不要紧吧哈哈，你的脸被摧残得很可怕呀！”这些问题也在卡西莫多回到办公室时又被年级组长和教导主任嘲笑了一遍！
“我没事。”卡西莫多又来个标志性的微笑，“我也不知道被你们摧残了几回了，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然后他又问了一大堆有关课文的问题，大胖、二胖、王小明、唐小红自然逃不过回答。卡西莫多很仔细地分析鲁达的语言、动作以及找茬的技巧，然后在黑板上大书了八个字——“粗中有细、疾恶如仇”——为了做出这个概括他这节课牺牲极大。所以他这八个字书写得“荡气回肠”，戴晔很中肯地对王小明说，“你发现没有？上帝造人很公平，卡西莫多虽然丑得可以，笑比哭还难看，但他也有优点！”王小明很吃惊地看着戴晔，点了点头，“好像我也发现了！”
戴晔很认真，“其实第一次上课他写黑板我就发现了！”王小明说，“对，如果他老是背着身写黑板，只露个后脑勺，还是很有美感的！”
两个孩子几乎同时说了相同的话，“卡西莫多的书法真他妈的好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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