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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西莫多的微笑
(2006-05-04 00: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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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分类： MSN搬家 |
（长篇连载）
一
早上第一节就是卡西莫多的语文课。
上课铃声响过以后，卡西莫多摇晃着他的圆脑袋走进了教室。没吃完早饭的学生立刻把半个包子吐了出来，因为等倒胃口再吐就不雅观了；还在做梦的学生被推醒了，谁也不想被卡西莫多叫醒时被他凑近的脑袋吓一跳。每个人都忐忑地注视着教室门口，他们看见满脸微笑的卡西莫多来上课了。卡西莫多脸上的麻点子活蹦乱跳地好似热大饼上的芝麻，王小明就对身边的戴晔说，你知道什么叫作“天花”吗，瞧瞧卡西莫多就知道了——“天生下来脸就那么花。”
卡西莫多才慢悠悠刚走上讲台的时候就跌了一跤，麻点子几乎掉了一地。台阶上有块缺德的香蕉皮，卡西莫多近视太深没有预判到，下面的学生笑歪了一片，笑得最灿烂的自然是王小明，香蕉皮就是他放的。卡西莫多一点也不动气，扶了扶大鼻子上的眼镜，小眼睛仍然眯缝得像两条距离很开的蚯蚓，他省却了上课问好的步骤，直接进入主题，“同学们，今天我们学习第十一课——《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王小明的父亲在卡西莫多家访完他们家后就对儿子说了一句话，“你们的班主任怎么长成这副尊容，简直是鬼斧神工啊！”戴晔他妈、唐小红她爸，还有很多学生的家长，只要是见过卡西莫多的都坦言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丑”的老师。卡西莫多丑得过于抽象，抽象到他总在挑战每一个人对于丑的想象力的极限。
卡西莫多当然不是卡西莫多的本名。卡西莫多的本名叫墨多，这原本是一个很有内涵的名字，当初医院的护士小姐就说这个婴儿怎么长得这么难看，护士长就训斥小护士不可以在人家父母面前这样无理，补充道：刚出生的婴儿都很难看。没想到很多年过去以后，那位护士长断不会想到墨多小朋友会越长越难看，而“卡西莫多”这一绰号更为贴切更有“内涵”地取代了“墨多”两字。
在念中学的时候，墨多的语文老师就指着墨多的鼻子问，你怎么长得这么难看，简直就是“卡西莫多”。墨多不明白自己的名字前面怎么就多了“卡西”，“卡西”是什么玩样？全班同学都诧异地看着老师，老师就解释道——卡西莫多就是世界上最难看的男人。卡西莫多长大了就会成为彻底的丑八怪。于是所有的同学都开始叫墨多为卡西莫多，叫着叫着他也就习惯了，以至于后来人们都忘记了他身份证上明明是叫墨多的。卡西莫多因为一直搞不明白“卡西莫多”究竟是名词还是形容词，于是考大学的时候他就报考了中文系。念了中文系他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不是原版的卡西莫多，他是卡西莫多第二。而且他翻了翻《巴黎圣母院》又照了照镜子，觉得自己实在盗版得有失水准，他想自己虽然脸是扁了点，鼻子是塌了点，鼻孔是大了点，眼睛是小了点，嘴唇是厚了点，牙齿是爆了点，麻子是多了点，皮肤是黑了点，五官的排列方式和距离也确实有点问题，但还不至于像原版钟楼怪人卡西莫多那样残疾。况且他的个头也很高，近1.9米让他很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他始终不相信自己真有大家说得那么丑。
中文系自从进了卡西莫多以后前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卡西莫多也成了男生福音和女生公害。因为有了卡西莫多作衬托，该系的男生很容易都把自己推销了出去，中文系的女生人数众多且质量上乘，但卡西莫多仍然像一张白纸一样没有半点感情的经历。他唯一的朋友叫甘果，是一多情的帅哥，他形容卡西莫多不是白纸，而是一张孤独的毛边纸。曾经有女生说过就算全世界的男人死光光了也不会找卡西莫多解无聊的，这深深刺痛了卡西莫多的心。然而更加伤自尊的是大学毕业后的求职。尽管卡西莫多成绩优异但每次面试连第一关都过不了。很多单位说卡西莫多长得实在对不起他们的员工和消费者，很多学校也说害怕卡西莫多吓着他们的学生。卡西莫多很喜欢孩子，一心想加入教师队伍。每年夏天他都托系里的老师和甘果帮忙让他参加夏令营带小朋友，而每次他的确都把小朋友吓哭。
卡西莫多很珍惜现在的这一岗位，他在无数次的失败之后才在市郊的一个小学校找到了工作。卡西莫多第一次从市区去那个地方花了半天的时间，这个学校远得就好像在另一个世界。学校不大，效益也不好，学生更是顽劣到了极点，在卡西莫多到岗之前，初一（4）班刚把老班主任气进了医院。当初给卡西莫多面试的是学校的副校长，他给了卡西莫多难得的亲切和试讲的机会。卡西莫多永远忘不了那天的试讲，他一直站在毕业就等于失业的边缘。上讲台的时候他像今天上午一样跌了一跤，所有的学生和听课老师都在下面笑他。卡西莫多的腿软得不停打颤，但还是鼓起勇气发表了慷慨陈词，“同学们，不可否认，我长得很丑，可是我很温柔！如果可以，请你们尽量忽略我的外貌，因为你们来学校是为了学习知识的，而不是看我长相的。好！现在请你们闭上眼睛，我们开始上课吧……”
上完试讲课后副校长就拉着卡西莫多说你的课很有质量，你回去等通知吧，但是我有一句忠告，如果以后你再踏上讲台，千万不要再让学生闭上眼睛听你讲课，我们这不是盲人学校。卡西莫多感激涕零，他终于把自己成功地签卖给了这所学校，他不会知道这仅仅是苦日子的开始。后来他问副校长当初为什么力排众议签下他，副校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自己的外甥和卡西莫多差不多年纪，因为火灾意外毁容后“丑”得活不下去在去年自缢了。卡西莫多当场就觉得好像吞了一只苍蝇，他第一次觉得他和别人一样对自己的容貌感到恶心。掩埋副校长恶心心理的只是对他的同情。
使卡西莫多留在这所学校的另一个原因也是这里实在太缺老师，老的老，病的病，溜的溜，连实习的新教师也没几个愿意来的，这简直成了被教育遗忘的角落。卡西莫多一上岗就接手了最烫的山芋——用副校长的话说一物降一物，卡西莫多出任全校最“可恶”班级的班主任。其他老师都在窃喜，不是那帮小混蛋死在卡西莫多手上，就是卡西莫多死在那群小无赖手上。卡西莫多去医院看初一（4）班老班主任的时候，几乎把老班主任吓死在病床上，老大爷在闭气前还是不忘忠告卡西莫多，千万不要被那些长着天使面孔的孩子欺骗了，不然会死得和他一样难看。
流火的夏天，卡西莫多继承了老班主任的“衣钵”，开始了细致的家访。见过新班主任的家庭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给酷暑以自然的降温。卡西莫多很照顾班级里那些“后进”的学生，反复强调初二这一年对己对他们都极为重要。于是王小明开学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换到了“书呆子”戴晔边上，他知道卡西莫多是别有用心，因此卡西莫多也“习惯地”没记性地摔倒在同一块香蕉皮上。
正式开学上课的第一天，同学们就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卡西莫多，他们的脸上写满了问号与惊叹号：这丑八怪竟然真的成了我们的班主任、语文老师甚至兼任地理课历史课劳技课老师了。没等卡西莫多发音吐一个字，坐在第一排的唐小红就先声夺人地发难了，“老师，你为什么长得如此抽象？”卡西莫多惊奇这个学生的调侃水准，更惊异其与年龄所不符的成熟。唐小红早熟地就像海南岛上的椰子，这个漂亮的女生穿了件绿白箭条的短袖T恤，领口开得很低，呼之欲出的青春期躁动正沿着那瘦瘦的锁骨和脖颈上的静脉向外跳动。卡西莫多把视线从这年头越来越想不通的小朋友的胸脯上移开，正好与唐小红四目相接，他故作镇定地咬文嚼字起来，“这位同学说鄙人长得抽象，恐怕并不确切。”卡西莫多扶了扶眼镜显得很严肃，“要知道，对于动物保护主义者来说，用鞭子抽动物是不允许的，况且是大象这种受国家保护的动物。我可不抽象，我哪里敢抽象呢？”下面的学生一阵哄堂大笑，卡西莫多也笑了。这一笑挡回了个别想给予这位初试讲台者的掌声。这一笑绝对狰狞，是世界上最恐怖最恶心的事情之一。
教室里笑声戛然而止，瞬间死一般沉寂。许多个王小明们用一种极为难堪的表情表达着对这位新老师笑容的不满，他们知道地狱般的日子来临了，他们也发誓不会给卡西莫多过好日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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