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买烧饼油条，排在我前面的一个女孩子说：“老板，给我三光（音同，我实在打不出来那是一个什么字）油条。”身后的我不由得扑哧一笑，对这个女孩子陡然产生一份亲切感，因为能够把油条的数量说成“光”不是我的同乡又会是谁呢？

记得自己没少为这个“光”字遭受土生土长的湖州人的嘲笑。安吉人喜欢把像杆子一样长长的细细的东西的数量单位称之为“光”，比如一“光”油条，一光“冰棒”……湖州人听到了，就吃吃地笑。有时，去食堂买早点，远远地看到我们走过去，连食堂的小工都会说：“买一光油条的小姑娘们来了。”然后整个食堂爆发出一阵开心的大笑。那大笑，在当时的我们看来，当然还有隐约的鄙视，透过那不怀好意的笑，我们就仿佛听到他们心底里不屑一顾地在说，乡下人！

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受不了这样的嘲弄，瞬间便涨红了脸，心底里腾腾升起两股火苗，血气方刚地倔声道：“我就要两光油条！”语气里就公然有了对抗。小工们顿时被我们的气势一愣，瞬间脸上转换成一副讨好的表情，满脸堆笑地把油条递了过来。

初到湖州，印象最深的湖州话就是“烂”，东西烂好吃，人烂漂亮，电影烂好看，让我们这些外乡人百思不得其解。单位发了一箱苹果，结果第二天上班办公室的同事都在说苹果烂好吃。为什么呢，烂了，还会好吃？

说到这，想起一个笑话。比我先几年在湖州工作的哥哥，在湖呆了几年后，学了一口半生不熟的湖州话。回到安吉，外婆问他：“晖啊，你女朋友漂亮不？”哥哥就相当自豪地说：“当然喽，烂漂亮！”后来，外婆就偷偷地问我妈妈：“是不是晖的女朋友很懒很懒的啊？”全家笑喷！

“你”和“我”也一直是刚到湖州时纠缠不清的两个字。好好的你就是你，我就是我么，湖州话里偏偏要把我说成“恩”，把你说成“什恩”，有时候“你我”实在是分不清了，就只好“恩恩恩”地瞎说，有点像小孩子拉便便，实在是觉着有些不雅。

洗澡一词也是经常要惹出笑话来，安吉人把洗澡叫作“浴汤”，湖州人则叫“造浴”，湖州人听了这个“汤”字便要发笑，难道他们以为是菜汤不是？《说文》里有云：汤，热水也。浴汤，自然便是在热水中洗澡的意思，而“造浴”，难道是要造一个浴场不成？在我看来，似乎“浴汤”还显得更高明一些。

也许我是一个没有多少语言天赋的人，我始终学不会说囫囵的湖州话，虽然耳濡目染久了，多少也潜移默化地浸润了一些，有时就会说些不伦不类的湖州话，但耳尖的人还是一听就知道：“你是安吉人？”回了安吉，有时候不由自主地又会冒出几句湖州话，令发小们唾弃不已，一时间仿佛尴尬地游离在湖州人和安吉人之间，瞬间有找不到归属的茫然。

老马也是安吉人，想学湖州话的天然环境也丧失了。虽然和儿子的交流一直还是普通话，但置身于安吉话的大环境中，儿子一张嘴竟然也会说一口流利的安吉话。有时我们也会和儿子说，你到同学那里多学几句湖州话回来呀。无奈学校里推广普通话，就连土生土长的湖州人都未必会说一口流利的湖州话。

不过，有一句湖州话不用教儿子也学会了，那就是无敌的“百坦”，就像女人必备的一条黑色打底裤，可以在四个季节里随意地百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