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与写作”作家 

－－我可以远离城市，生活在乡间，但内心由城市中慢慢培育起的那些卵还是会慢慢孵化、成长。 

城市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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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提拉·巴提斯Attila Bartis（匈牙利）

    非写作者会认为每位作家都有一本这样的笔记本或日记，如同特工人员和好八卦者一定得写出他们的怀疑对象一样。但事实上，好多作家并没有类似的笔记本，即便有，也常常是空空如也或早已丢失。当然作家会有很多笔记本，但他们并不把对世界的影像记在笔记本上，而是留存在脑中。他们在自己的内心深处记录下所见所闻。正因为那些难以忘怀的感情和言语留在了灵魂深处---这个家园里--才写就出了伟大的作品。也许这部小说压根并不怎么样，但也足以承载作家对世界的理解。

    我是属于那种少数派。我有一本这样的笔记本，收录了外部真实世界的具体事例。这些真实的事例永远不会出现在我的小说里，因为一旦在小说中写到这些情节，就会遭到评论家的指指点点，而我也已失去了对这些真实事例的判断。我一直收集这类高于想象的真实事例。我也必须让自己习惯这样，因为他们很难解释，就像无限大或上帝那样复杂深奥。但它又来源于人类的生活。准确地说是来源于大城市中的人类生活。

    在我受邀写这篇演讲稿时，我刚刚由一个相当于中欧首都的地方搬迁到连上帝都难以眷顾的一个小地方居住。不管怎么说，这个地理方位的描述并不准确，因为连上帝都难以眷顾的地方其实在生理和心理上这个地方也是不能离我们太远的。确实世界的中心经常是我们实际生活的地方。虽然如此，住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在地理和心理感觉上有时候也是相互交错的，这些交集点最后产生了世界的中心和连上帝都难以眷顾的地方一说。我喜欢巴黎，上海或纽约---我们并不生活在这些地方，但它们肯定是世界的中心。如果偶尔我们在巴黎、上海或纽约生活，我们就会开始想念雨林、沙漠或大草原。这种感情叫思念。思念就像相思一样是人类的一种疾病。他们的源头都是一样的：现实和想象互相交织。不管怎么说，我搬到了乡村居住，四周都是大树、灌木丛、猫呀，狗呀，还有蚊子，让我整天想到无助，死亡和人类的起源。另一方面，房间很舒适，有冰箱和电动剃须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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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心由城市中慢慢培育起的那些卵还是会慢慢孵化、成长

    对是否存在宜居城市这个问题，如果回答“不”那是绝对荒谬无比的。近来超过半数的地球人生活在城市里。我们被挤压在适宜人类生活的7%的大地上生活。我们并没有受到胁迫，我们都是根据自己的意愿在做。与城市相比，乡村的环境能让生活过得更适宜。可以找到工作，不会冻死在地铁里，可以获得食物，水和冬天的柴火。城市确实仍然为我们保留着一席之地。在25年后，除了一个巨大的城市外不再有其他的城市，虽然我们还不知它的名字，现在我们仍然称呼它行星地球。在将来的城市里，每个人都拥有150平方米---这仅是个统计数字。顺便说一下，现实用另一种方式安排了平方米。如果一个人怀疑将来，那过去的事实颇有说服力。在世界最大的灾难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时，地球上的人口比二战之初增加了1.75亿。现在更多的人生活在广岛和长崎也超过了原子弹爆炸的那时。

    我们可以说与远古相比现在的城市已越来越适宜居住了，因为他们已越加符合人类的要求，我们也已了如指掌于这些要求。在19世纪的欧洲，我们建造了巨大的砖瓦平台、坚固和深邃的地下室，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足以抵挡轰炸，拯救人们的生命。更进一步地说：今天我们依然能见到耶利哥的城墙废墟，虽然是上帝自己拆除了它。当然在匈牙利，单词城堡和城市的不同之处仅仅是在发音上，这不是偶然的。人类最重要的诉求就在于安全。或者就像我们今天所说的：适宜。一个人与其他人在一起时会感觉舒适和安全，在人群里，在群众中。过去我们简单地称之为乌合之众。

    然而，城市提供了安全和舒适。或说是安全的感觉。巨大的城墙包围着人们。除了一些幽闭恐怖症患者外，谁还会有类似的焦虑呢，在一个阴森的32层旅馆客房里，在森林的四周黑影晃动，冷风尽吹，麻雀搅动着灌木林，月光照着附近小树？对城市和城墙的信任莫过于要求有个良好而安宁的睡眠，能够一觉睡到天亮，这种信任比任何宗教的信仰都来得强烈，所以有这样的说法如果我们不再醒来，那什么问题都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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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与写作”第二场报告会

    因而，就像我之前提到的，在我受邀写这篇论文时，我搬到了乡村居住。以前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要引用我的笔记本，但现在我想从中提取一些我的观察。

                                      动物园

    一天早晨，每天都要在园区巡视一番的德国莱比锡动物园饲养员发现笼中的三只棕熊看上去非常得可怕。这些大家伙灰色的皮肤皱缩在一块儿，又象猎狗，又像怪物，又是恶兽的模样。饲养员盯着他们看，然后回到办公室。即使是兽医都无法告诉他们这三头熊怎么在一夜间都蜕毛了。有些科学家说熊的这种蜕毛现象类似于猩猩进化到人类。

                                        鸟

    香港的喜鹊把巢筑在在电线上。因为四周没有可以用于筑巢的小棒，这些喜鹊从附近的建筑工地上衔来钢筋电线。其中一只鸟巢掉在了一位老妇人头上。这位妇人就将这事向警察局反映。由于找不到合适的工具，警察局只能向消防队求助将不安全的鸟巢搬走。但在城市的其他地区这种危险仍然存在着。

                                       博物馆

    在博物馆大圆顶下的这棵树三年前被林业大学的一位学生砍倒了。他想在论文里提及这棵树的年轮。结果显示这棵树已有4800年了。尽管我们的肉眼无法看出，但根据已有的检测树木的仪器显示这棵树仍然具有生命的体征。

                                     出租车司机

    在出租车司机意识到已经来不及赶到医院后，他把车停在路边，指挥着孩子的出生。记者感兴趣的也是最重要的却是，这司机是否洗过双手，如果母亲或婴儿受了感染，他是否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我没洗手，我也不用承担责任。我只是个出租车司机。”这个出租车司机说。

                                      灾害解决

    52头雄野猪随着洪水漂到保加利亚一城镇上。他们撞翻了汽车，冲击着商店橱窗。直到救援组的人员将52颗子弹射中目标才解决问题。事后这些尸体经检测，证明这些野猪都是健康的。后送到养老院，养老院接受了馈赠。

                                       霓虹灯

    一个工匠在他地下室的工作室去世15年后才被发现。因为霓虹灯一直闪亮，制作霓虹灯灯管的这家工厂就想将此事作为他们市场的战略来大做广告。

                                        收藏

    昨天泰迪熊的最大收藏家过世了。邻居在她房里找到她时，这个102岁的妇人已经没气了。由于没有继承人，无法确定对这些泰迪熊的所有权，3200只泰迪熊将会被销毁。

                                      市场专家

    根据一位市场营销专家的分析，广告做在教堂里也不是不允许的。他认为，虽然教堂一定会被说服，但来作礼拜的听众还不够达到可以盈利的标准。

                                       图书馆

    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在亚力山大市建成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看，在我笔记本里记载的大多数都是这些没什么价值的东西。尽管我也知道这些，但他们是我现实生活的一部分。我写小说时，也永不会使用这些素材，因为我对现实的这些感受不想受到任何质疑。尽管我知道，亚历山大的那个图书馆还会有第三次的建造。尽管我更加知道，亚历山大图书馆不久还会有停建的需要，因为比人类心脏还要小的微型计算机就能储存世界上一切东西，从最原始的取火技术到特洛伊战争，从蚁蛭的组织到人类登上月球，从基督教的十诫到小说中人物拉斯科林赫夫。尽管处于乌合之众比置身于漆黑四周的森林还要危险，但相比闪烁的电视屏幕，我仍然更加害怕响雷。我可以远离城市，生活在乡间，但内心由城市中慢慢培育起的那些卵还是会慢慢孵化，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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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ttila Bartis和古巴作家交流城市与写作

作家简介：

    匈牙利：阿提拉·巴提斯(Attila Bartis) ，1968年出生于罗马尼亚。作为今日特立独行的中欧文学最具创造性的作家之一，他的作品在欧洲广受读者的喜爱。著有长篇小说《行走》，《宁静》，《拉萨路的伪经》，短篇小说《浅蓝色的烟雾》。其中长篇小说《宁静》将于2010年底由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翻译出版。创作的剧作有《克里奥帕特拉，我的母亲》和《衰败》。曾获得过很多文学津贴，包括1995年格蒙德文学津贴，1996年索罗斯文学津贴，1997年、1999年和2003年的国家文化基金会文学津贴，1998年,1999年和2001年度约瑟夫大学摄影津贴，2000年彼得文学津贴，2002年依什特万·厄尔凯尼剧作津贴，2005年西格利盖蒂剧院（索尔诺克）剧作津贴，2006年柏林文学学术研讨会津贴和匈牙利文化所华沙创意津贴，2007年德意志学术交流中心文学津贴。作品曾参展过匈牙利恩格尔哈德文化遗产展，法兰克福展，比哥马里恩图片展等。1997年荣获过帝博尔德里奖，2002年的桑德尔马劳伊奖，2005年的阿提拉约瑟夫奖和2006年匈牙利共和国骑士十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