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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罪的犯人

(2012-10-16 14:23:02)
标签:

人性

尊严

种族歧视

美国

杂谈

分类: 畅销文学

节选自《我的灵魂永不下跪》:http://book.douban.com/subject/7060372/

 

    我没去那儿,可我又在现场,是的,我没有参加审判。法庭宣读判决书的时候,我心不在焉,因为结果早在我预料之中。我身在法庭,这点跟旁听的众人一样,可我心不在焉,神思混沌,感到眼前发生的一切难以理解。我要么坐在姨姥和他的教母身后,要么与她们并排就座。她俩块头都不小,他的教母尤其占地方:5.4、5.5英尺的中等个子,体重却直逼200磅。他的教母和我姨姥坐的地方,跟他和法庭为他指定的辩护律师落座的犯人席隔着一排。他的教母杵在凳子上,泥塑木雕一般动也不动,不喝水,不上厕所,只顾直勾勾地盯着律师身边剃光了头发的他。陪审团合议期间,他虽然被带离回避,他教母的目光还落在空荡荡的犯人席上。控、辩双方,还有我的姨姥都曾慷慨陈词,可他们的话他一句也没听(其实也不尽然,有一个字他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猪)。

 

    起诉人在法庭上游走,握紧的拳头要么捶自己的手心,要么擂他面前那张搁着一沓起诉书的桌子,要么砸陪审团座席前的隔架,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我姨姥全看在眼里。我的姨姥看到他被一帮人吆来喝去,活像一具牵线木偶,可他的教母却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太多不堪入耳的言辞堵在她的心窝,她已经肝肠寸断,再也听不进一句多余的话。跟所有在座的人一样,她对教子黯淡的前景洞若观火。

 

    一个白人在一宗抢劫案中丧生,两名抢劫犯当场毙命,另一名被捉拿归案。作为嫌疑人,他——杰弗逊难逃一死。他向法官陈述,说明他跟劫案无关。那天他去白兔休闲吧,半路碰到布洛瑟和贝厄,是他们主动邀他搭的顺风车。上车以后,他们还问他带钱没有,他回答说一个钢镚儿都没装。布洛瑟和贝厄于是打起了赊账的主意。他们说老格罗佩是老熟人了,肯定会赊给他们一品脱酒的。磨面的旺季马上就要到了,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能还酒钱了。

    那天奥尔西·格罗佩的店里人寥寥可数,除了坐在柜台后面凳子上的老掌柜本人,不见一个顾客。掌柜的先打了招呼,问杰弗逊他的教母过得怎么样,杰弗逊回答说还不赖。老格罗佩点了点头,叮嘱杰弗逊:“代我问她好!”随后,他看了看布洛瑟和贝厄。杰弗逊看得出来,格罗佩一脸不信任,显然对他俩没好感。“小伙子,要点什么?”他问道。“来瓶白苹果,在那边,格罗佩先生!”贝厄说。格罗佩从货架上拿下一瓶酒,却没有直接放到柜台上。他察言观色,知道这两个人已经喝得差不多了,留了一手。“你们带钱了吗?”他问道。布洛瑟和贝厄将口袋里的钱都翻腾了出来,倾其所有搁到桌面上。老格罗佩瞟了一眼,说:“这点钱不够。”“将就点吧,格罗佩先生。”他俩哀求道,“你知道,碾磨的季节马上就要到了,钱少不了你的。”“不行,人人手头都不宽裕,”他说,“现钱现酒。”格罗佩转过身,将酒瓶子放回到货架上。那个叫贝厄的男孩见状,绕过柜台直奔货架。“你,不要进来,”格罗佩喝止道,“出去!”贝厄醉眼迷离,带着一脸傻笑踉踉跄跄地直往里闯。“出去!”格罗佩吼道,“我没开玩笑!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出去!”贝厄依旧我行我素,根本不理他。格罗佩奔向钱柜,取出一支左轮手枪,当即对准他开了一枪。这时候,别处也传来一声枪响。一阵惊天动地的枪声响过,只有杰弗逊一个人还直挺挺地站着没挪地方,其他的人都躺下了。

 

    杰弗逊想跑,可他迈不开步子。他惊呆了,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到底在哪儿,又是怎么来的,他都茫茫然一头雾水。搭人家顺风车那回事,他也忘得一干二净,没任何印象了。一整天做过的事,都让那几声枪响惊走了。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用扫帚扫过的空场。

    杰弗逊听到一声呻吟,低沉、微弱,像是从酒架下面发出来的。他一下子惊醒过来,意识到格罗佩还没死,正在寻求他的帮助。杰弗逊蹒跚到柜台的尾端,发现贝厄陈尸当场,挡住了他的去路。贝厄和老店主都躺在柜台与货架之间狭窄的过道里,击碎的瓶子抛洒出来的酒混着汩汩流淌的鲜血,浸透了他们的身子,染红了地板。他呆呆地站在那儿,瞪着摆满酒的货架下颓然倒地的老店主。危难当头,他不知道当走还是当留。老人不停地叫着:“孩子,孩子,孩子!”杰弗逊忽然害怕起来,老人还活着,说不定会指证他,作为当事人他难逃干系。他嗫嚅道:“不关我的事,格罗佩先生。这事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都是布洛瑟和贝厄干的。向你开枪的是布洛瑟,不是我,我是他们顺路捎过来的。在法庭上你可要照实说,格罗佩先生。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格罗佩先生?”

 

    然而,杰弗逊的这一番表白都成了空,老人已经死了。

    杰弗逊愣在遍地狼藉的店里,举止张皇,手足无措,根本没想到赶快逃离是非之地。他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不相信血淋淋的惨剧已经发生了。他的脑子再次陷入混沌,连自己的来踪去迹都理不清了。是跟布洛瑟、贝厄他们结伴而来,还是事后路过此地,撞上这惨不忍睹的场面,他都不清楚了。

 

    杰弗逊的目光从一具尸体移向另一具尸体,他不知道该打电话求助,还是一走了之。他从来没有碰过电话机,可他见过别人打电话。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他那点心智早已丧失殆尽,想不出一点儿办法。酒品货架就在他的身边,他突然想喝点什么。这个愿望越来越强烈,他终于按捺不住,随手扯下一瓶酒,拧掉盖子,仰脖大饮了一气。威士忌像一团游走的火焰,灼烧着他的胸膛、他的肚子,他的鼻腔也火辣辣地发烫。泪水涌入他的眼眶,他摇了摇头,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他多少清醒了一点儿,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也想过逃之夭夭。可一转身,他看到小小的酒起子下面就是钱匣子,老格罗佩的货款都装在里面。他知道见财起意不对,他的教母曾告诫过他:鼠窃狗盗之事,正派人一辈子不干。他不想偷,可他囊中空空。这么好的机会,他拿了又怎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死人又不会站起来说话。

    杰弗逊将货款一股脑儿塞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提着喝剩的半瓶威士忌穿过店堂。恰在此时,两个白人走了进来。

    这就是发生在杰弗逊身上的故事。

 

    事情到了起诉人那里,却完全变了味。起诉人说,杰弗逊伙同另外两个人蓄意抢劫老店主。为了掩盖罪证,还干出了杀人灭口的罪恶勾当。老店主和杰弗逊的两个同谋命丧黄泉之后,杰弗逊——事实证明跟野兽毫无二致——席卷了店里的钱财,还当着血流如注的尸体举杯庆祝。

    辩护律师又称,杰弗逊本来清白无辜,起诉人的指控是故意抹黑。杰弗逊唯一的过失,就是在一个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方,没有丝毫证据能证明他和另外两个人有勾结。格罗佩先生只攻击布洛瑟与贝厄,就是杰弗逊无辜受累的最有力的证据。格罗佩先生向那俩男孩中的一个都开了两枪,却始终没有将枪口对准杰弗逊,这是为什么?因为杰弗逊只是个旁观者。杰弗逊喝了威士忌,但那只是为了壮胆,绝非庆祝什么。至于拿老店主的钱,那是因为他见钱眼开,犯了糊涂。

 

    “法官大人,看看这个……这个……孩子!我差点失口说了个‘人’字,但我不能用这个字。看年龄他21岁了,我们这些文明人视这个年龄段的男性为成年人。但是,你们能说眼前的这个……这个……是男人吗?不,我不这样想。我宁愿叫他男孩,叫他傻瓜,不能明辨是非的傻瓜,对他人言听计从的傻瓜,不考虑周全乱上他人车的傻瓜。稍有头脑的人都知道,犯小偷小摸的毛病都没有好下场,可傻瓜考虑不到这些。傻头傻脑地搭乘人家的车,呆愣愣地钻进人家的店铺,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连掉头逃跑都不晓得。”

   

    “法官大人,请看他一眼,瞅瞅他那副样子,掂量掂量他的轻重。你们能把眼前的这个东西叫作人吗?看他那副尊容,他那张扁得跟我的手掌一样的脸,仔细看一下他的眼睛,你能从他身上找到一点儿智慧的影子吗?他像个谋划抢劫、谋划任何一桩不法之事的人吗?做困兽之斗,这点非洲荒蛮之地的先祖遗传的本能,他确实干得出来。但是说到谋划,法官大人,他有那个城府吗?不,法官大人,他那副头盖骨里装不了阴谋。你们看到的,只是一件任人颐指气使的器物,一个只会扶犁问耕的庄稼汉,一个只知道往你的搬运包里塞棉桃的农夫,一个替你挖水沟、砍树、割麦子的粗人。你们看到的,无非就是这些。要说蓄意抢劫或者谋杀,一个连自己穿多长的衣服多大码鞋子都犯迷糊的人,哪有这个本事?!试试看,让他说出一年的12个月份;问问他圣诞节在全国独立日之前还是之后;随便列出几个尽人皆知的名字:济慈、拜伦、司各特,看他脑子里有没有丝毫印象;让他说说玫瑰长什么样;让他背诵一小段《人权宣言》或美国《宪法》中的文字,看他会不会!法官大人,这样的人也会谋划一宗抢劫案?哎,原谅我,我用‘人’字指称这个家伙,绝对没有侮辱你们的智商的意思,你们能原谅我措辞不当吧!”

    “法官大人,剥夺这条生命,受害者到底是谁?我祈求在座的12位陪审团成员转动一下你们高贵的头颅,请看一眼第二排。她就是杰弗逊曾经的全部——妈妈、奶奶、教母——他的一切。看看她,法官大人,仔细打量一下那个女人。从她身边夺走杰弗逊,等于要了她的命。想想这个,法官大人,好好考虑一下这个。”

    “法官大人,请慈悲为怀。看在上帝的分上,不要泯灭仁慈之心。对他的所有指控都是空穴来风,他没有犯下任何罪孽。”

    “他是清白无辜的,暂时假定他有罪——夺走他的生命,公平何在?将这样的人送上电刑椅,还不如捆上一头猪!”

    “感谢各位耐心地听完了我的陈述,为此我发自内心地感谢各位。我没什么可说的了,除了一句话,那就是:人活着,就要讲良知,任何人做事都要凭良心。”

 

    法官宣布休庭。午饭过后,法庭宣布了审判结果:杰弗逊一级谋杀和抢劫罪成立。审判长一并敦促12位头戴白发套的陪审团成员,请他们早做决断。那一天是星期五,判决定在下周星期一。

    星期一上午10点,爱玛小姐和我姨姥来到法庭,坐的依然是上回的位置,当地教堂的牧师摩西·安布罗思陪着她们。牧师和我姨姥坐在两头,爱玛小姐夹在中间。审判长是一位五短身材、红光满面、雪白的头发下面压着两道粗黑眉毛的老人,他问了一下杰弗逊在判决书下达之前,还有没有最后的话要说。据姨姥后来回忆,杰弗逊当时摇了摇头,只顾低头瞅着地板。法官告诉杰弗逊,对他的指控真实有效,法庭找不到任何减轻处罚的理由。

杰弗逊将以电椅刑处死,执行日期由州长决定。

 无罪的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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