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暗角之三

                             喜吃鸡舌的悯农诗人李绅

                                              ——南方非南

李绅，无锡人。中唐时期新乐府运动的倡导者之一，而且是写新乐府诗的最早实践者。到目前为止，不管小学教材换了多少个版本，其代表作《悯农二首》依然成为保留内容，甚至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能琅琅成诵。其一：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其二：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它从唐代中期问世，在各种诗歌选本里闪耀，越一千多年历史，依然活在读者心中。这两首诗凝聚了诗人无限的愤懑和真挚的同情，千百年来也赢得了人们对诗人的感激与敬仰。

在我们的印象中，或者按照常理来说，李绅的生活肯定是非常俭朴。不然，是不能够写出这么深刻的诗句来的。可是，现实往往会跟我们开玩笑，史书中有着这样的记载：李绅在为官后“渐次豪奢”，一餐的耗费多达几百贯，甚至上千贯，并且他好特别喜欢吃鸡舌，每餐一盘，耗费活鸡三百多只，院后宰杀的鸡堆积如山。与李绅同一时代的韩愈、贾岛、刘禹锡、李贺等人无不对其嗤之以鼻。关于李绅的从政之路，有个插曲：唐代大诗人李绅年轻时候从家乡带着诗歌《古风》十多首，来到京城长安，找到翰林院官员吕温门下，以求知名义向吕温展示自己的诗歌。温厚的吕温将他的诗作留下，耐心向李绅作了一番指导。过了不久，尚书齐煦来访，吕温把李绅诗歌拿出来供两人共同欣赏。当读到李绅《悯农诗》时，齐煦忍不住高声朗诵，读后，两人拍手叫好。吕温说：“这个小伙子以后必然是当宰相的料。”二十年后，唐武宗果然拜李绅为宰相。只可惜，李绅诗歌中所流露出的对民生疾苦同情心，早已蜕化为对豪奢生活追求和享受。

李绅除了生活奢侈外，其人品也是令人鄙视的。据孙光宪《北梦琐言》记载，有这样一段话：“（李绅）镇淮海日，吴湘为江都尉，时有零落衣冠颜氏女寄寓广陵，有容色，相国欲纳之，吴湘强委禽焉。于是大怒，因其婚娶聘财甚丰，乃罗织执勘，准其俸料之外，有陈设之具，坐赃，奏而杀之，惩无礼也。”原来，李绅坐镇扬州时，看中了原本也是豪门后来因家道中落而寄居扬州的颜悦之女，想纳她为妾，而其属下江都尉竟色胆包天抢先下了聘礼，这是公然与李绅抢夺女人，李绅勃然大怒，看到吴湘的聘礼很丰富，就派人调查他的收入来源并判他一个贪污罪，随即上奏朝廷要求处决吴湘，其动机只是为了惩罚吴湘的无礼，出一口夺“妻”之恶气罢了。“朕”不给的，你不能抢！你抢的话，朕生气了，后果就很严重了！有多严重呢？借个头颅用用！与吴湘争颜悦之女的李绅当时已是年近古稀，一个行将就木之人还与人家争风吃醋，还想着去糟蹋人家女孩子，甚至为此而公报私恨，杀人性命，其人品之卑劣可略见一斑。而这个吴湘是大文豪吴武陵的侄儿，不服上访，偏偏当时的宰相李德裕一直厌恶吴武陵，在舆论普遍认为吴湘案有冤情甚至检察机关要求复审并最终认定吴湘贪污案成立但法不至死的情况下，李德裕仍无原则地偏袒李绅，维持原判，将吴湘被处死，要求案件重审的相关司法官员崔元藻、李稠等被降职远调。一件冤案就这样炼成了！

从一个同情怜悯农民、为农民的悲惨命运鼓与呼的弱势群体代言人堕落到追求豪奢生活的污吏再到草菅人命的酷吏，李绅的人生历程是令人感叹的。在大酱缸中，谁都很难做到独善其身，保持洁净。谁能够在豪奢生活、金钱、美色、权力面前无动于心呢？人性的欲望靠一个人的品德来驾驭往往是不够的，还得要有刚性的制度来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