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里有个会看惊吓症的神嬷嬷,附近村里一有受惊吓的孩子就去求她。她就会拉过孩子的手,闭上眼睛像老中医一样号一号脉,然后说出孩子在哪里、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受了惊吓。还能根据不同情况采取不同的方法治疗。有些比较轻的,就让孩子的家人拿上孩子常穿的衣服,在夜深人静等孩子睡着时到孩子受惊吓的地方,一人轻声呼叫着孩子的名字:某某,回家来吧!一人则轻声回答:我回家了。这样反复几次,到家把衣裳回家盖在孩子身上,睡一觉就会好啦。有些比较重的,她会亲自出手。有时她会在上午对着太阳念念有词,然后摸着孩子的额头在默念一阵,叫做收魂儿;有时她会在半夜时分孩子睡着时点上一根香或一颗香烟,
站在孩子身边手拿香或香烟反向画三个圆圈,嘴里一边念念有词,之后自己手举着香或香烟走到村外去,主人自己关上门睡觉,这叫做送鬼。这样就好啦。
我小的时候胆子特别小,常常受惊吓,精神恍惚、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即使睡下也噩梦连连、胡话不断、惊醒啼哭。父亲常常请她来家给我治疗,有时也领我到她家去。她家里屋有个小小的神龛,常常插着香。
有一次她给我看完病拉起了她怎么学会了看外科病【她把惊吓类的病叫外科病】,特别讲起她母亲的死。她说——
那年我才十二岁,夏天收麦子的时候,哥哥嫂子们都去割麦子了,留下我在家烧水做饭,守候已在床上病了五年的老妈。我年龄小干得慢,给老妈喂完了饭就赶快喂牛、扫院子、择菜、做馒头、炒菜......等一切忙完了时已是晌午了。赶快去看看老妈有事吗,这时候却见老妈满口白沫,头歪倒了枕头下。我一下子吓哭了,“妈!妈!你怎么啦?你可别吓我呀!”我抱起老妈的头一边哭一边叫,可不管怎没叫老妈也不答应了。哥嫂们回来一见这种情况,一试鼻息已经气息全无了,都大哭起来。邻居大娘一见,连忙嘱咐大哥赶快叫人给老妈净身换衣裳,不然身子凉了僵硬就没法换了。哥哥们连饭也不吃赶快找村里专门给死人净身换衣的人,净身换了衣裳,台上灵床。等忙完这些烧了倒头纸,大家大哭一场,才到另一个屋里和帮忙的人们一起吃饭。饭菜摆上了桌子,大家好歹吃了点饭,就找人给亲戚们撒信儿。这时大哥叫我到老妈屋里去给落忙人拿茶叶,我从桌子上拿起茶叶盒子,侧身从老妈灵床边走过。我面对着老妈的脸,猛然发现老妈的嘴在动,还听到她嘴里发出模模糊糊的声音。我觉得自己的头发立时一根根竖了起来,把茶叶盒子一扔,“妈呀!"我一声哭喊冲到院子里。哥哥嫂子和落忙人也都冲进了院子,“怎么回事?”大哥拉着我问。听了我的诉说,大哥的脸一下子黄了。我们哆哆嗦嗦蹭到老妈的灵床前,大哥强打精神看一眼老妈的脸,随手举起门旁的棍子结结巴巴的说:“妈呀!你、你可别吓我!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动、动啊?”只听见老妈模模糊糊地嘟囔:“唉!好累啊!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走渴了,给我点儿水吧!”听到这里大家松了一口气,可谁也不敢给老妈喂水,最后还是大哥拿一个酒壶盛水,二哥搂着大哥的腰,落忙人拽着二哥的衣裳,大哥再伸长胳膊用酒壶把水倒进老马嘴里。老妈喝完一酒壶水,就说:“你们走吧!别动我!”大家都一屁股坐在地上。
随后赶快派人追回撒信儿的人,这样还是有人来吊丧啦,见到这种情况都很惊奇。老妈躺在灵床上不动也不吃东西,每天只喝一点水润润口舌。虽然是自己的亲人,这种情况谁也没遇到过,还是很害怕,谁也不敢靠近她。大家胆战心惊地躲在另一个屋里,也无心过麦了,特
别是到了夜里大家更害怕,一家人和衣躺在炕上,困极了才打个瞌睡。这样整整熬了三天,大家终于熬不住了,夜里都沉沉睡去。黎明时分,我朦朦胧胧听到窗外悉悉索索的声音,仿佛有人走到了窗前,我吓得连忙用被子蒙上了头,也不管热不热啦。“咚!咚!咚!”只听见有人敲窗户,“孩子们!我走啦!孩子们!我走啦!孩子们!我走啦!......”一个苍老的声音一边喊一边远去,那声音和老妈很像。我的头发又炸起来啦,头皮麻酥酥的。浑身上下变得冰冷。我不知道哥嫂听没听见,我也不敢问。
天明了,哥哥们给老妈喂水时,只见老妈脸色煞白,再也张不开嘴,喝不下水了。大哥大着胆子试试鼻息,已经气息全无,鼻子冰凉了。试一试胸口还有一丝余温。赶快找人出丧,经过这一番折腾,我变得迷迷瞪瞪,老妈的五七、百日、周年......好多年过去才好了。
老太太讲完了,我也愣在那里,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个故事她给我讲了三十多年了。现在老太太已中风偏瘫,卧病在床不能说话也三年啦。故事真假也无从考证了,实在遗憾。现在讲出来与大家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