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张琳游记04.01 在非洲大草原上
(2014-04-13 11:20:07) | 分类： 素心 |
2014.04.01张琳游记
在非洲大草原上
伴著山邊的晚霞，越野車往回行駛，到了黑暗的屋舍。還有，屋舍外的火紅的柴火。
此刻從爐邊拿一杯新釀的甜酒，一口飲下，體內溫熱的血液加速流淌，把那寒氣驅散而盡。再看那
搖曗的火光，把劈裡啪啦的火星濺到人們臉上，讓人躲閃不及。圍著火光我們聊天，天南地北。一
位白髮蒼蒼的政治人類學的教授，開始聊起那或稱為命運或稱為神意的人生變數。他說自己一直以
為會等漫長的博士畢業後才娶妻生子，卻在下斷語的後一周，便在異國他鄉遇見了一生的伴侶。我
則談起自己兩年前的突然轉折，先是放棄去美國博士的計劃，之後拍板要去環球遊學。一旁脫口秀
的“粉紅女郎“一改舞台上的噴薄，感慨著表示同意。
原來人生是那麼的不同，卻又那麼的相似。我們來自天南地北，卻相聚在篝火邊的這一時刻。一杯
薄酒，一場相識。
爐火照得每個人的臉上都泛著紅光，草原上的野氣也尚未散盡。這時我忽然想到原始人的舞蹈，在
集體狩獵前，拉起手圍成圈，時而聚攏，時而分散。而後他們熱情滿滿地拿起弓箭，步入叢林。一
陣廝殺。這便是我們祖先。“如果我們不懂得野獸，那我們可能也不懂得自己。因為每個人身體裡
也藏著一個野獸。我們不僅僅是幻想出的人。”
人類固然要懂得人獸之辯，卻也不要在“人”的烏托邦中忘卻了“獸”的存在。我們當懂得自己在
自然中的歸宿，而後方能明白如何為“人”。
自然是什麼樣呢？
在霧氣矇矇的清晨駛向原野，我被天地的蒼茫震服。“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
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
先哲的思考，通常我只是在紙面上讀去，可如今置身在那個萬物初生的世界，這一切彷彿回歸到了
我身上，它在訴說。如果不是看到自然之遼闊，恐怕沒有《道經》；如果不是見人間之疾苦，恐怕
也沒有《德經》吧。
非洲在我們的印象中似乎是“落後”的，可真的到了非洲以後，我卻被他們發自內心的快樂深深感
染。那群孩子扭著跑著到我面前，嘻嘻哈哈地笑，繞著我跳舞。當我求Ciko教我跳舞的時候，他真
是一板一眼地說，你要柔和，流暢，就像，就像這樣！他的身體時而像流水，時而像機關槍，每一
個關節都都可以扭動。他們是自然的孩子。他們誰也不用聽，只是跟著自然的節奏。走到市鎮，在
陽光和遠山的包圍下，人們是如此友好與開放。哪怕再寒冷的心，也難以不被他們的笑容感染。他
們就像奔馳在草原上的斑馬與羚羊。
可故事總有另一面，慘絕人寰的一面。就像我在草原上也看到剛剛被咬死的斑馬，鮮血淋淋。在盧
旺達1994年的種族屠殺中，100天裏有計劃有布驟地屠殺了100，000，000人。殘忍到在教堂裡用機
關槍掃射，鮮血濺在牆壁上，而屍體的衣服貼在地磚上。哪怕在尋常日子裡，每天都有1100名婦女
被強姦。更可怕的是，這是有計劃地進行的，為的是使那些擔任家庭和社群責任的女性喪失生育能
力，間接地摧毀他族。殘忍至此。
也許是我在文明社會中浸淫日久，漸漸忘卻了人間的殘酷。可我相信先民一定能看到這樣的景象，
而先哲則是看盡了世間的殘酷以後，把憂慮落諸筆端，思考著人類的出路。有人說老子是殘酷的，
也許是因為他們沒有真正明白世間的殘酷。否則他們也許會看到，這殘酷中飽含著溫情，所謂“極
冷的眼，極熱的心”。
但凡文明大多難逃戰爭的殘酷，也各有各的兵書與戰役。可是，能根本上明白“戰勝以喪事處”的，
才真正保有殘酷背後的溫情，也方才不讓戰爭成為放縱一己私慾之手段。 !
據說非洲沒有哲學，可是非洲有智慧。也許我們現代人想不明白，怎麼會有哲學是口頭的，不是紙
面的呢？怎麼會有哲學是集體的，不是個人的呢？可是，一個簡單的非洲詞彙，就可以寫五卷書來
闡釋，比如“Nit Sago”。
“Nit”指人，而“sago”指使人成為人的東西，也許是心靈，是智能，是通情，是力量，還有最後
一點——平衡。這個詞背後有一個故事，說的是殘忍的國王血洗他鄉以後去參加當地的葬禮。在當
地人流淚的時候，他勸他們不必為死亡悲傷，死去著未必比生者不幸。他還與神靈溝通，最後說了
一句：“There is no lack of people who desire well-being, but
people who procure are no
longer among us.”
一位非洲的學者說，他用了很久才明白這個故事。以我的人生閱歷而言，也許還不足以明白。但我可
以肯定地欣賞的，卻是非洲人對待災難的態度。盧旺達的人們在經歷屠殺以後還可以熱情地起舞；被
強姦的婦女在接受治療以後，又用燦爛的笑容迎接遠道而來的嘉賓；船上的非洲侍者每天早上笑著為
我們收拾盤子，試圖把我們緊縮的眉頭打開。誰能相信他們經歷了這樣的苦痛，但當這一切灰飛煙滅
以後，他們又進入了時間之流，跟著自然舞动。
在自然的循環中，我們找到自己，我們活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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