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居街门)

(三间堂屋)

(东厢房和丁香树。为先生亲手所栽)
(朱安女士)
参观鲁迅故居的感叹
(散文)
站在鲁迅故居的门口,望着那虚掩着的双开门,久久地未敢迈进。
油漆斑驳脱落的门框上,“西三条21号”的门牌依稀可辨。陈旧的木门,锈蚀的门环,还有那被踢得发白并残缺的门坎儿-----
象一把无形的大锤,重重地敲击着我的心弦。
我在思绪的长河里,努力地寻找着近一个世纪前,那个巨人即将推门而入的情景和感觉。
“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我一遍遍反复默颂着《野草》的开篇《秋夜》中的开头语。我的心加剧了跳动。这里,就是那神秘的两株枣树所在的地方吗?
终于, 我轻轻地推开了那扇陈旧的木门,似乎推开了沉甸甸的历史。我小心翼翼地跨进了一个窄小的过道。地面青色的方砖上,
记录着时代的年轮,磨损出岁月的痕迹。
仅轻轻的几步,左手边,一个小小的院落便呈现在我的面前。
位于北京市西城区阜内大街的这处院落,可能是老北京最小的四合院了。
高大的丁香树飘逸出淡淡的清香,拌着和煦的春风,沁入我的心扉。我规矩地直立在院落的中央,
环视四周。象一名初入校门的小学生,仔细地搜寻和慢慢地感受着那久远了的年代和气息。
三间正房,静静地座落在阳光下。远没有我想象的宽亮,远没有我想象的高大。
西东两间,分别是先生妻子和母亲的卧室。
东厢房是通跨的两间,里面陈列着先生使用过的文物。西厢房是当年的厨房。隔窗细窥, 见里面杂乱无章,
各种生活用品随意堆放。现在归故居管理员值班和休息所用。
透过正房的门,可以看见直通北墙外的一间小屋,这便是被先生文章里戏称为的“老虎尾巴”。这狭小得只能放下一张窄窄的单人床和一张书桌的"老虎尾巴"里,就是先生写作和歇息的地方。
凝视着书桌上那盏落满灰尘的油灯,我似乎看到了当年的秋夜里,
那闪烁的烛光在跳动。真是难以想象:《野草>>《彷惶》等数十万字的散文集,竟出自这里!
仔细辨认着先生当年的书稿,那一行行排列整齐,书写工整的蝇头小楷告诉我:毅力比智慧更加不可缺少!
透过“老虎尾巴”的窗口,我在极力寻找着那两株枣树。
年轻的管理员似乎看出了我的困惑。“你是在找那两棵枣树吧?”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看到的是一幢幢现代化的楼房。
“喏!
就在那儿------不过早没了,多少年了?
早枯死了!”从她那毫不在乎和无所谓的口气里,我听出了一丝对我的嘲笑-------
是的,我应该被嘲笑。
我不知道, 这种被叫做枣树的植物,其生长周期是多少年。但我总觉得他们应该还在! 即使是他们已经寿终正寝,但也还应该矗立在那儿 ! 那“
最直最长的几枝 ”, 还应该“ 默默地铁似的直刺着奇怪而高的天空 ”。
不过,我从心底还是感谢她。感谢九零后的她,
居然也知道那里曾有过两株高大的枣树和那两株枣树的故事。
透过正房西间的窗几,我环视着里面简陋的陈设。努力寻找着那个女人极不寻常的影子。
她,是被中国封建势力摧残的最后一批小脚女人中的一个。她是个一生都没有与丈夫圆房的妻子,她是中国近代史上一代文豪的夫人,自己却没有上过一天学堂的女人。这个江浙富家小姐嫁入周家,似乎本来就是一场误会。她的终生任务,就是照顾和服侍婆婆的生活起居和顶起周家媳妇的空名。
她身为周家的媳妇,却诚意地说服先生纳妾。她从没有过生育,却惦记着丈夫和另外一个女人的孩子。她不认得一个汉字,却珍宝似地收藏和保管着丈夫的书籍和文稿。哪怕是小小的一页带字的便条儿。
先生逝去以后,即便在极端贫困和拮据的时候,她断然拒绝了所有高价收买丈夫文稿的请求。靠稀粥和咸菜度日。将婆婆送往天堂之后,用一双小脚,艰辛地挪完了自己六十九年悲剧性的人生。
她象一只未化成蝶的蛹,蜷缩在甲胄般的茧壳里,永远呆在寒冷的冬季。从未能展开双翅去接受晨露的沐浴和享受一个炽热的夏天。
她是一颗被人随意摁在周家门角上的图钉,锈蚀在班驳脱落的木隙里。即使在灿烂的阳光下,也不会露出瞬间的白亮。
先生在世时,他说:“
她是母亲的太太,而不是我的太太。”
先生逝世后,她说:“
我是大先生的遗物----”。
临终前,她泪流满面地说:我想念大先生,也想念许广平母子。希望能埋在大先生的墓边-----
然而,她这一生中唯一的要求也未能如愿,只能默默地蜷缩在婆婆的墓旁。且没有留下任何墓碑和标记,包括她的姓名。
一个令人叹惜和值得敬佩的女人。这个女人的名字叫------朱安。
先生的母亲,姓鲁名瑞。
她象所有的母亲一样疼爱和教导着自己的孩子。她为中国人民哺育了一个伟大的思想家、教育家和文学家。也许是儿子的光芒太璀璨太耀眼了。鲁老太太晚年也开始拼命地读书,尤其喜欢读中国古今小说。他曾要求儿子多多益善地为她搜集各种题材的小说。以至于一段时间里,购买和收集来的小说都跟不上鲁老太太所读。从这个意义上说,先生后来的《中国小说史略》,有鲁老太太一半的功绩,实不为过。
小小的院落,沉默在太阳的余辉里。先生亲手种植的那两棵丁香树,郁郁葱葱,
茂盛且倔强。枝蔓和树叶笼罩在小院儿的空间里,象一位慈爱的母亲,守护自己孩子般地守护着这块故地。
不觉地, 两个小时过去了。我的心,突然针扎般的疼痛: 今天是五月四号,
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可我,居然没有碰到一位来到这个小院儿的仰慕者, 哪怕是和我一样的极普通的游客! 没有! 真的没有!
一个也没有!!
离开那个幽静的院落, 我被淹没在繁华喧嚣的都市里。我的心, 却比疲惫的双腿更加沉重------
一群姑娘嬉笑着骑车从我身边飞过,白鸽似的身影留下了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可爱的孩子们啊,提起周迅,她们立刻会有说不完的话题,可她们中间,又有几个,知道鲁迅这个名字呢?
天色逐渐地暗淡了下来。远远地,我回头望去。盼望着奇迹的出现:
盼望着让我看见那两株枣树铁刺般的枝箭,“ 直刺着天空中圆满的月亮,使月亮窘得发白”。
(完)
感谢博友“素月流天”读后赠诗
七律一首
飞燕于归栖两枝,
黯然灯影伴先师。
百年锦绣双弓冷,
千载文章寸心痴。
红线薄情咎月老,
花期深院误荼蘼。
春风不解丁香结,
对此无从听怨词。
感谢博友“洛城细雨”读后赠诗
七律----友文读后感
心萦枣树几多年,
一日神飞故宅前。
院里丁香开寂寞,
案头灯盏息无烟。
先生一去飞双鸟,
旧妇终空并蒂莲。
庭院深深深几许?
不闻怨语付啼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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