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大讲稿】胡适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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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的眼光
铁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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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题目的意图很明确是想谈谈当下新诗的尴尬,谈新诗自然要从胡适说起。如何看待胡适的白话诗写作与今天的关系,不能只是一言以蔽之,认为胡适只是具有开创的意义。这就需要重新理解胡适当时看问题的眼光,理解胡适白话诗属性的来龙去脉;更重要的问题是我们今天应该具有什么样的眼光。
胡适的眼光。胡适的眼光并不是指他跟蒋介石走那个眼光,而是指他对新诗的实验,这是一个很大的事态,胡适不是一个没有古文功底的人,他也有能力写旧体诗,为什么要第一个吃螃蟹,倡导白话诗呢?他的眼光体现在以下这句话里:“中国的文学便分出了两条路子:一条是那模仿的,沿袭的,没有生气的古文文学;一条是那自然的,活泼泼的,表现人生的白话文学。向来的文学史只认得那前一条路,不承认那后一条路。”这段话写在一本《白话文学史》的书里,这本书出版在他第一首白话诗之后,不过,在他写出第一首白话诗之前他就与他的留学的朋友们在讨论白话诗的事情了,那都是些做学问的人,胡适要不在心里有文学史作底是不可能的,上述想法肯定是他以后实验的思想起点。这个目光是远大的,自他以后的新诗历程一直走在尝试的路上。为什么这样说呢?重读他1927年2月公开发表的八首诗,我们会发现,这八首诗今天看来,艺术性并不很高,但仔细研究一下,我们发现仍有很多启发。比如,每一首诗的体式都不同,隐有许多未来属性,———《蝴蝶》是新五言,《老鸦》是民谣,《湖上》是叙事写生,《梦与诗》以诗写诗,揭示写诗的经验,《醉》是励志性的微诗,《老鸦》可以说是独白体,《白雪里一个红叶》是抒情体,《夜》可以说是一首散文诗———这些属性在我们今天的许多新诗里可以看到。而胡适诗又是谁的未来属性在当时的体现呢?当然是在他之前的那段中国文学史里了———即他所说的白话传统。可见,胡适写白话诗是有历史眼光的,他抓住了历史的未来属性,白话诗的属性早就藏在以往的文学史里,他把它开掘出来;而它的白话诗又有着以后新诗的未来属性,这就是我们今天何以要回顾头去重新省察这段历史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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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提出“白话”书写的并不是胡适。早在1898年8月就有人在《无锡白话报》上发表了《论白话为维新之本》的文章,首次提出“崇白话而废文言”。自然,胡适之所以能有作为,新文化运动是一个重大的历史背景,大家都在提倡白话文,鲁迅写白话小说,一篇《狂人日记》是白话小说的开山之作,写小说没有争议,因为小说的起源本是“街谈巷议”,白话正合适。用白话能否写诗呢?诗是高雅的语言艺术,怎么能用白话来创作呢?很有一点争议的。胡适的《答梅觐庄———白话诗》写下了第一首白话诗。(许多人以为他的第一首白话诗是公开发表的《蝴蝶》,其实不是。)胡适写白话诗,尽管心里有一本《白话文学史》打底的,但他还须有实验作资本,才好真正开腔说话。他是一个学者,也许无意于做诗人,所以他的实验是带有学术性的,他是站在史的角度考虑他的实验行为,在白话文学史上要占有一席之地,须有作品。后来他说,
胡适是个教育家,如果我们从一个教育家角度看这一场白话诗的实验,我们还会看出一点什么来呢?胡适的老师是杜威,杜威有一个著名的五步教学法。第一步:教师给学生创设一个课题,情境必须与实际经验相联系,使学生产生要了解它的兴趣;第二步:给学生足够的资料,使学生进一步观察、分析,研究该课题的性质和问题所在;第三步:学生自己提出解决问题的设想,或暂提出一些尝试性的不同的解答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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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妨按着五步教学法还原一下胡适作的这场白话诗实验:第一个步骤就是创设课题,白话能不能写诗?这是一个很接地气的课题。
第二步:(杜威老师不可能给胡适材料)于是胡适只能自己找材料,发现白话文学昨天就存在,白话诗歌按某种标准,自古就有。那在今天我们还怕什么呢?
第三步:胡适自己提出设想,要用20世纪的“活”字,不要用“死”字,也不要用“死句”。任叔永写了《泛湖即事》寄给胡适看。胡适看了以后,说这首诗里的“言棹轻舟,以涤烦疴”,“猜谜赌胜,载笑载言”里“言”“载”都是死字,“载笑载言”是死句,“猜谜赌胜”才是20世纪的活字,结果和打抱不平的梅光迪写信争论,写下了第一首白话诗《答梅觐庄———白话诗》。
第四步:胡适他根据自己的设想,写出自己的白话诗。
第五步:实验验证。他一方面写出了半部《白话文学史》,一方面对自己的实验作了客观的总结。他把他自己的诗集取名《尝试集》,他给自己的定位很客观:他没有以《蝴蝶》等八首诗为他的新诗标志,而把一首《关不住了》的翻译诗作为他的“新诗”成立的纪元,在我看来一定是有他的特别想法在里面的。新诗除了要承续白话传统外,在当时和未来环境下必定还要接受西方诗歌的影响。他的白话文的概念,本身还受了一个英文词
《白话文学史》于1928年出版。是在2017年发表八首白话诗后十年,但我们知道,这可能就是他的实验以后的一种求证。谈及此书特点时他说:“我把‘白话文学史’的范围放得很大,故包括旧文史中那些明白清楚近于说话的作品。我从前说过,‘白话’有三个意思:一是戏台上说白的‘白’,就是说得出,听得懂的话;二是清白的‘白’,就是不加粉饰的话;三是明白的‘白’,就是明白晓畅的话。”其中第二条,可以说是一种美学的概念,清白,也即白净;不能说这是唯一好的审美态度,与此相反的繁富,不能说绝对不好。一种观点得以成立,并有效,都必须给足条件。如果我不是狂妄的话,我该如何评价胡适以后这一百年的新诗历史呢?也就是说要以更宏阔的眼光看待新诗100年。扬弃了种种喧嚣在外的形式,是不是可以说,胡适以后全体依然是在尝试,更大范围的一次尝试呢?这是值得思考的。如果我们把所有的新诗作品结集起来,这本书仍然可以被命名为《尝试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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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要说到新诗的尴尬了。新诗究竟怎么了?它是病了还是健康的?谈新诗的尴尬,
我们今天似乎拿不出一个好的方案改变新诗的现状。
我们是否可以从以下五个要素出发分析以下我们今天的诗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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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围绕新诗的人———有各路旗号的诗群,有国家级的诗人,有评论专家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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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结果———八卦相荡,没有结论。
想想有这么一个诗歌总统,他彷佛是一个“特朗普”,要在诗歌这块领地里“筑墙”,他提出要求诗歌应该怎么写,怎么写,诗人应该怎么怎么的,现实情况一定是这样的,有些人赞同,有些人反对,在精神文化领域里的事,从来不会有大一统的事。我看到一篇报道,说上海的二十多个民间诗社在顾村诗乡开会,还请了些专家、学者,探讨中国新诗发展趋势,诸多发言,各说各的,没有谁能开出一副好的药方来。现在中国诗坛是没有“总统”的,但好多人都想当总统,且看全国诗歌山头林立,诗歌的微信圈更是多得不计其数,似乎随便搭个平台就可以号召别人的。谁都不是“特朗普”,谁都又是“特朗普”。现在大家都在“筑墙”,我们这儿“筑墙”是不要申请的,谁都可以编一本“世纪新诗典”,谁都可以打出一面旗帜,希望一呼百应。还有人以为只要提出几条标准出来,大家按照这些标准要求自己,新诗的问题就全部解决了。如果说特朗普想求得一个既能保护沙丘,又能防止海水侵袭,还能使居民就业也得到保证的方案;那么,我们要求的是一个既能继承优秀传统又能防止诗坛变坏,还能方便大家喜欢写诗,这个方案又是什么呢?特朗普没有求得一个解,我们也没有求得一个解。都说,留给历史吧!各路英豪,继续折腾就是了。
维特根斯坦说过,一个不能给出答案的问题本身就是不能提出的。同时他说,这种“谜”并不存在。接下来他又说,如果一个问题是可能在根本上被提出的,那么,它也就“能够”被解答。
真问题是什么呢?我认为真问题应该出在诗学的研究上。如果我们回顾一下历史,朱光潜早在1942年3月写的《诗论》抗战版序中有一段话,不该为我们忘记,他说:“在目前中国,研究诗学似尤刻不容缓。第一,一切价值都由比较得来,不比较无由见长短优劣。现在西方诗作品与诗理论开始流传到中国来,我们的比较材料比从前丰富得多,我们应该利用这个机会,研究我们以往在诗创作与理论两方面的长短究竟何在,西方人的成就究竟可否借鉴。其次,我们的新诗运动正在开始,这运动的成功或失败对中国文学的前途必有极大影响,我们必须郑重谨慎,不能让它流产。当前,有两大问题须特别研究,一是固有的传统究竟有几分可以沿袭,一是外来的影响究竟有几分可以接受,这都是诗学者所应虚心探讨的。”
历史的未来属性究竟是什么?今天我们不需要“特朗普”,因为特朗普“筑墙”不解决问题,我们今天需要的还是“胡适”,需要胡适的眼光。今天的胡适应该具有什么样的眼光呢?我想胡适说的话并没有过时,他说的两条路子:“一条是那模仿的,沿袭的,没有生气的古文文学;一条是那自然的,活泼泼的,表现人生的白话文学。向来的文学史只认得那前一条路,不承认那后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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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你是大诗人还是小诗人,无论你是什么旗号下的诗人,是诗人也好,是评论家也好,都应该认真省察。只是这五种缺陷在这里不宜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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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诗歌难度的设置不仅是语言上的,还应该在“责任”意义上的难度,好诗背后的人的格局决定了诗的最终价值。要是胡适今天还活着的话,他应该知道他的五步实验已经走到了哪一步了。也许他会提出新的实验目标,也许他会认真考虑朱光潜先生的意见,在全球化语境下多元文化的困境可能前景的背景下再次考虑中国诗的未来出路,是否应该得出一个结论,新诗已经到了一个终点了,未来是一个可能的世界,诗歌的可能性的未来属性就在当下,我们如何创造出伟大诗篇,如何创造出能够足以和西方诗歌抗衡的中国诗,西方诗的路如何走,中国旧诗的路如何走,流行民间文学的路如何走,在人机博弈的时代,诗人的位置怎样摆?
关于胡适的看法,其实已成五四后的定论,如果要理解这个问题的复杂性,还要看到当时跟学衡派吴宓等人的分歧,放在当时的语境里去讨论,恐怕保守派并非一无是处,反观胡适的《白话文学史》,当然也可谈他学问的局限,他的学问有不少非议。
再一个,我们的问题涉及对传统的看法,如果我们以五四以后的启蒙的目光,是否有点历史决定论了?这仍是可以讨论的。白话诗只能说是个事实,好坏难说。但我们不可能回到旧体,不等于我们反思的思路不能兼顾。
中国新诗的命运和走向,我有几点意见:
一,它首先取决于民众的整体素养和社会的主导;
二,取决于结构性力量的配对:一个是审美标准,一个是终极思维;
三,取决于是否能找到一些共识,在这基础上达成互相承认的多元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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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如何包容性发展?取决于诗人们敢不敢否定自己,诗学需要问难,也许今天更需要否定诗学,在否定中肯定否定不了的东西。
以上说的是诗的社会命运,也许这是关于诗的第一需要的认识。还有另一个重要方面,就是诗歌教学。我们现在不缺少高深的研究,关于诗歌的专著很多,但是缺少一种将事物简化到最低常识水平的,从而可以轻松而令人信服地向人传达的理论。这样的理论似乎没有。更重要的是缺乏有针对性的,评价当代汉语诗写作的理论建构和评论。这些想法,说来话长,只能一点点讲,今天先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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