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欲与哀矜》里提到格雷厄姆·格林,他通过旅行和写作逃避现实:“写作是一种治疗方式,有时我在想,所有那些不写作,不作曲或者绘画的人们是如何能够逃避癫狂,忧郁和恐慌的,这些情绪都是人生所固有的。”
人生的现实是什么?
你悲叹:一个人过完三十岁生日,只看见余生的悲哀。“三十岁,你已经死了,到八十岁才埋。”随着青春的消失,你该领略的都已领略,剩下的:要承受,要放弃,要循环。
你奔走在上下班,接送孩子,买菜做饭的道路上,年末的报表总结,一则又一则弹送给你,积压如山,连绵不绝。
你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走之时来不及收拾的碗筷,还在餐桌上,一片狼藉,另一个人已经熟睡,孩子书桌上堆满作业。
你吃了几口冷菜,算是给自己的晚餐。你要打起精神,走到孩子身边,问他还有多少要写。孩子的一点点过失,都能让你瞬间雷霆。在语言的暴风中,你惊讶于一向温文的自己,竟然也会失控至此。情绪,一不小心就让人伏案哽咽起来,泪水默默地流,你累,你委屈,你不能原谅自己。
你正做家务,洗着一只碗,碗就着水管,飞溅起水花,你不管不顾,就让水花飞溅,打湿衣服,朦胧了眼睛。你只想吃东西,让食物,成了你发泄的对象,一块又一块塞满口腔,你咀嚼,疯狂的吞咽,不再考虑变形的身体,只想碾碎所有的压抑。
现实就像一部黑白影片,寒风孤影,曳杖负薪,雪满山径。
何以解忧?酒也不行。逃避现实的方法,如果学习格林,其实就是阅读与写作。没钱没时间的人,不要跟她谈旅行,阅读是旅行的另一种打开方式,不是么?消化情绪的强大肠胃,是写作。可“写作”这两个字,是属于作家的。像我这样的家庭主妇,用“写字”最准确。写字很廉价,几乎没有副产品,不妨碍别人。我从小到大,都在这条通道里,逃避现实。把痛苦写下来,痛苦有了去处,心就清空了,才可以容下别的。
写字的地方很多,日记,读书笔记,随便一张纸。读中学的时候,我有个同学,每天去操场围墙下读书,靠围墙跟,有几棵木槿,她把知识点写在树叶上,树干上。那个方法很有效,做题的时候回忆,想到的全是树叶树皮。她这浪漫主义的花朵,曾启发我对学校的其他树木,做了认真研究,几棵杨树不错,只是苦于树太高。
那正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写过了水泥板,写过了历史书的字里行间,写烂了课桌面,少年的烦恼,一字一句都吹散在昨天的风里。
迎面而来,吹着今天的风,中年人的“血雨腥风”。依然交付书写:“煮字疗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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