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年前,我有清寂的晨昏,孤独笃定的心。
那时听她的专辑,深深喜欢。《飞鸟与鱼》《哭泣的骆驼》《叹息瓶》《觉》《幸福》。 用的是单放机,充电的南孚电池,音乐少得可怜的日子,一盘正版磁带,是珍贵的,爱不释手。那一盘磁带,是借别人的,听了两个月,舍不得归还。 但人家,也是一买下,就先给我听的。 此后,念念难忘,复又借来,再听,还是爱听。
许多孤独的黄昏,我坐在宿舍里,看天色慢慢变暗。 手里翻的书,已经再也无法看清字迹。 蜡烛已经用完,四周静悄悄地,偶尔有人在远处走动,一团黑影。 完全陷入黑暗里,这样的时候,是奢侈的休憩,姑且什么也不做。
单放机,磁带转动的声音。和衣躺下来,从上铺靠墙的小窗能看到外边。 天黑着,眼睛和天一样黑。 窗开在树下,有时候树叶哗啦啦,有时候雨声淅沥。
从那时候起,我便爱上孤独。 也许是更早,从一个夏天的黄昏起头,我正犯着牙疼病,家里人都下地了,还没回来,我饿着肚子,躺在檐下的一条长搓板上,黑暗正包围我,四周的一切正离我远去。
心是空的。没有人知道我的心。我小小的,敏感而悲伤的灵魂。我躲在角落里,听收音机,调着频道,听吱吱的电波声,听到晚上十点最后的国际歌响起,最后说晚安,还是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窗户外边跟里面一样黑乎乎的天,我还坐在废旧的拖拉机车厢里读书,蹲在阁楼上翻那些旧书,蹲到两腿发麻。我常孤坐着发呆,没有人关心我想什么。
很早,很早,我便学会了和自己相处。我一个人呆着,不会觉得无趣。 我陷在书里,陷在音乐里,陷在自然界的风吹雨落里,陷在黑暗而寂静的矮屋里,孤独着,汲取着。世界之大,我所需就是一豆的微光,一声幽微的吟唱,所需甚少,不需抢夺和冲突,我的所得,从来不会令别人减少,我在这低矮的,微微有天光的屋子里,安心而居。
我容易被安慰。一夜细雨声,一朵属于我的花,一首贴心的歌,一本书。 甚至,不属于我的东西,也一样可以安慰我,如果他安好地在自己那里,静静地安稳,我都会觉得幸福。我早就知道,什么都打动不了我了,外边的,太精致的东西,我都避而远之,我不愿意得到,这样,我便不会再失去。我只需要拿好手里的,只需要看护好我的心,叫它不要再动。
水里的鱼,听说它的记忆以秒来记。 我也很快就会忘记一切了。忘记还曾一度有过的奢望,忘记跃出水面时的惊喜和晕眩,忘记天空失速的飞鸟掠水而过。
再听齐豫。 《大悲咒》《欢颜》《欲水》《女人与小孩》。她是以灵魂而歌的人,叹息,体悟,深深的悲悯,空灵飘渺,抚慰伤痕。
我停靠在这样的一个初秋的雨夜,拥被而听,桌上有瓶插的勿忘我,手边有任翻的书卷,还有什么,值得改变。
或许,我的一生,都隐喻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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