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图来自网络,致谢。
虫子在核桃叶上觅食
到底是谁的巧嘴
一边吞咽一边裁剪
将半扇绿叶镂刻成纱窗
鸟儿能隔山说话
一些用来拉丝一些用来攒珠
细声音把圆腔调串起来
挂进我的耳洞
歌弦上的山林
核桃林中的雨,忽大忽小。 雨大一点的时候,我顶着衬衫坐在树下,仰着脸看头上的树叶,雨水挂在叶尖,每一滴晶莹都岌岌可危,它们倒挂着自己,朝着大地俯冲,像投入怀抱般愉快。你得当心,有些顽皮的水滴专门拥抱明澈的眼睛,它们扑过来品尝笑意,也品尝眼泪,我惧怕这样狡黠的雨水。
飘雨丝的时候,我在林间散步,脚能够知道,大地上的泥土是不同的,某些勇于担当的被踩成道路,那些柔软松散的则喜欢摆弄点花草安闲度日。脚在地上走厌了,便想爬得高些。爬到第三棵树我笑了,它在斜坡上,枝桠错纵,其中一枝拖在地上,光脚上树,轻而易举。徒劳地在前两棵上培养了些气馁之后,我终于也在一棵树上重拾自信,它是我的小核桃树。
坐在树上,鸟就不来了。它们空出一棵来给我,任我啼唱。一只鸟在近处抛砖引玉,它滚圆的鸣声在我的耳中串成了很长的项链,足够在山林的脖子上绕两圈。我悄然无声地坐在琴弦上,像压下去的低音,在低音的绵延里细细聆听。雨中的山核桃树在我的琴弦上写下鸟的音符,叶的音符,爬虫的休止符。
另一次,我没有爬上山腰,只在山脚僻静处的草丛里睡觉。“那个晚上,我睡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她比我来得早,唐朝时候就睡到了这里。
傍晚的燥热被山上的凉风吹远,日光里晒蔫的小草已经平身起立。我停下来铺开一张薄毯,铺在几棵松树之间,下面是一块细软的草地。躺下去,风吹着我,没有感觉出我和草木的不同,便一直向着我吹,像要吹绿几片叶子那样固执。风是唱着歌的,不叫人睡去的歌,醒神的歌。草丝,枝条,叶片都是风的弦乐,每一阵风都吹奏出清音天籁。
仰面平躺。天空有鸟的踪迹,还有一些破旧的云絮,像洗得发白欲化的布衫,晾在夜色里。没有月亮,没有一颗星,夜在山林,只有林木的黑影在四周隐入墨色,画成鬼魅的外形,它的袖中藏着鸣虫,兜里揣着琴谱,流萤点着尾灯装饰舞台,山林的夜宴,在一片弦歌声里开始。
下颌抵着草叶,嗅见我气息的小虫都走避了。我知道,四周有很多蛐蛐,它们都是上闹铃的高手,跳到每棵小草上,拧动发条,一圈一圈的拧紧,然后对草们说:睡吧,起床还很早。它们绕过了我毯子底下的草地,在其他地方忙碌着,也许明天,它们看到这块草地一片倒伏,一定会懊悔,这一夜,到底是谁忘记了给这些小草上闹铃,又或许怀疑它们自己的发条不够灵,不够用。
我不是个好的发声体,“沉默久了,就爱上了沉默”。
我也有自己的琴瑟,当我的双脚像旗杆一样擎在空中,我曾扭动脚踝,努力写下一个名字,还写下李白的“将进酒”诗句,花费一个夏天的夜晚,在山林的琴弦上无声而歌。
这种悄无声息,也是山林里,朝暮间最用心的聆听。
现在我离开山林,声音还在心弦上流动,像我一直置身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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