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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发在村里开着小卖铺。你小时候，经常在小卖铺门口捡糖纸，现在他铺子里的货很少，落了灰，平日里生意也淡了，可人们依旧羡慕他，因为他的儿媳生了四胞胎。说到连发的时候，她笑得很响，因为连发的外号是：啪啪啪。母亲就这样一边走着线，一边跟我说着啪啪啪。

  啪啪啪的外号，是我弟弟石头给起的，因为连发，所以叫做啪啪啪。母亲说什么事情，最后都能扯到石头身上。比如小卖铺的生意，更甚至是一条裙子。 

  她正在改制我的连衣裙，剪刀针线相加，一会儿就把长裙变成了半身裙。她把我叫过去，量了量我的腰，抬头说我比去年瘦了。不瘦怎么行，眼睁睁看着自己走样吗？我可不能破坏了咱们家苗条修长的优良传统。母亲经常埋怨我，没有继承她的细长腿，还是老二老四长得好，腿长。我不乐意，腿长有什么好，跑得快，都跑到上海去了，你能撵得上不？老三也不是跟我一样，咋不说她呢？我两的腿，都是小时候听话，干活跑路多，给生活磨短了。不像老二会耍滑，老四是宝贝。

 老四最近的游泳课，母亲总挂在嘴上。他前段时日拉肚子，跟老家说让寄中药，把母亲心疼坏了，找医生开药，医生却不开，人家把脉开药，这千里迢迢的，怎么能给随便吃药。于是说了几种西药，叫先吃着。石头毕竟是石头，训练没有落下，仍然坚持着天天训练，全班三十几个小伙，就他最后通过考试，拿了教练证。昨天打了电话给母亲，母亲又是喜悦又是心疼。拿了证，暑假去游泳馆打工，要到十月一才回家，母亲好不容易盼到暑假见她儿子，这下落了空。好在我有空陪她，先替补一下吧！

  裙子改好了，穿上在母亲面前走了两圈，她满意了，说好。母亲一贯喜欢长裙，也影响着我的穿衣取向，她不喜欢裸露，更讨厌晒黑双腿。所以，我也乖乖保持着长度和洁白。母亲问：还记得我那条马兰花的长裙不？我知道她又要说老四。

  老四是个犟孩子。那一年才六七岁，我母亲新缝制了一条花裙子，穿在身上凉凉爽爽地，很好看。她同我在厨房里做午饭，我擀着面条，脑门上冒着汗，母亲在后锅里炒菜，石头放学回来，拿着瓢往瓮里舀了凉水喝，喝了一气，抬头看见母亲，就哭起来，边哭边把母亲往外拉扯。他揪着母亲的裙子：换了去，换了去，我不要你穿裙子。我们都觉得莫名其妙，他哭得呼天抢地的样子，着实像受了什么大委屈，母亲只好换下裙子，穿上长裤，他才高兴起来。自那以后，母亲不再穿裙子，天热时只是卷起裤管，一双腿始终洁白着，不曾晒黑。

   夏天的午后，门口的皂荚树下很凉快。那时他两岁，我十二岁。我抱着石头跟伙伴们溜出门去，坐在皂荚树下抓杏核玩，抛起来，翻个花样，再抓住，看谁赢的多。我左手抱着石头，右手抓抛着杏核，正玩得好呢，忘乎所以地赢了一大堆，不料石头在我的膝盖上坐得不耐烦，可能是不舒服，挣扎了几下，一咕噜滚到地上，额头上起个血泡，哭个不停。母亲闻声赶来，树下一片嘈杂，除过石头的哭声，母亲的呵斥声，还多了我的哭叫声。

    母亲瞄了我一眼，你现在树底下凉快去，再没人聒噪你了。

    我倒想把石头往自行车后座上一搁，带着他在夏天的骄阳里，风风火火再走一回乡间的小路，把两张脸晒成麦子的颜色。

    只可惜，再也回不到小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