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水果

         水果日益丰富着，吃过了本地大田里的草莓，缅甸沙瓤的西瓜，甜瓜也上市了。鲜红欲滴的樱桃，零星地在水果铺里亮相。那水果店的女子，坐在一篮樱桃前，一枚枚地检查挑选，把色泽莹亮，果实饱满，品相俱佳的果子，一重重地垒起来，层层叠叠，在太阳下闪烁着红的光芒，还偶尔拿着蘸了水的叶子，往上面淋水。

         樱桃静静地坐在闹市里，带着枝头的自若。仿佛还有朝露不曾散去，叫人联想到深的草丛，雾蒙蒙的林地，想到早晨山间白茫茫的烟云，鸟雀和溪流，想到一颗颗红果在绿叶间躲闪，挂在枝头被风吹着轻轻摇晃，然后被相中，被小心翼翼地采摘，从山林果园来到集市，来到水果铺子，在众人的面前，任挑任选，安然美丽。

        也许，我不是喜欢吃樱桃，只是爱看樱桃，更爱在它的美丽中，想象它的一切由来。

         二   草木

         草木的气息，是必须静心去寻找的。

         心间有一座花园，它种着普通花草，我一日日在园中栽植，像我的父母一样，种一棵葡萄树，酿酒。种一株月季，赏花。种凤仙，涂染指甲。种香菜，在这个季节开一片白。种几株辣椒，一架豆角，一方生菜。

        最好院子的一角，种几棵大树。杨树下，放张木椅，容我坐下来，绣花做香包。松树，让它落一地松针，在空气中散播清香。梧桐，洒一地斑驳的树影，下置石桌，旁边砌上粗粝的水泥条凳，午间吃饭喝茶，夜间喝酒观星。还要有一棵古槐，它倚着花墙，令我能脱掉鞋子轻易地爬上去，在高高的一枝上闲读，我想坐到树上，吹着口哨，看一本散文，还能隔着树梢，眺望远处的小路，看你敞着夏天里的白短袖走来，你手里拿着什么草呢？是给这花园的新添植物吗？

        那天，在山下的农家，我抬头看十几棵梧桐树，它们篷起了一方清凉，我们在树下走着，把手搭在院墙边的水泥台子上，轻轻一撑就坐了上去，山脚的草木在阳光里，静默而葱茏，头顶的阳光洒在砖铺的地面上，一地斑驳，我就想，要把这些美好写下，让你知道。

          三  夜路   

          说要去小镇，正逢暮色，车子又在夕阳里。窗子开着，田野和农舍，晚归的行人，鸟雀，风梳理着树木稼禾，向着不定的方向起伏。

          果园里迎风树立着无数面黄色的小旗，他们说是驱虫的，或者是别的用途。我看着那点缀其间的黄色旗帜，倒觉得是无数的小国，它们各自为城，独成一方。沿路的农舍，敞着院子，老妇人扫着院子走廊，篱笆旁开着水红素白的蔷薇，孩子们在门口吃晚饭，夕阳已经下到了屋后。

          小镇的夜，从布店打烊开始，从泡馍馆的手抓羊杂开始，从路边的烤炉冒起青烟开始，从骑摩托的归人在小桌旁坐下来，点一盘盐水花生开始，从啤酒，炒粉，凉菜，蛋花汤开始。我们也走过去，叫老板拧开灯泡，就着路边槐树下的桌子，一一坐定，炒河粉，炒麻食，一样一样地吃过去，说了很多话，像是久别重逢的人一样，只是深切地交谈着，并不理会究竟吃了些什么？这一餐一饮的平常里，是多么难得的在一起。

          归时，夜还未深。前车在不远处亮着灯引航，我们的车子慢慢走着，车灯前，暗夜里飘舞的风絮，雪花似地，一朵一朵，缓缓游动。多好啊！这一路都有飞絮，悠长，迟缓，在夜里曼舞。

          我把头枕在窗口，任夜风吹得冰凉，风里有雨星，轻微地撞上来，湿润了眼睛。一些时候，我觉得疼痛，那是我从暮晚时候就开始作痛的心。不止一次地散开自己，把手放在胸前，轻轻祷告，尽量松散开来，不要再被悲伤击中吧！好不容易的，我可以自如地面对，好不容易，我可以安静地看待每一次波涛冲向岸堤，而不惊不惧，我告诉自己，不要再那样了，不要再那样，我该选择和自己坐在一起，依旧和自己。

          四   自己

          我知道，我必须一直陪自己安安地坐在一起。

          即使，此时播放的是一支悲情探戈，我也不会再往前迈一步，去迎合你！

          我会在原地，静看草木，就像一棵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