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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归寂，静听一曲古琴。低眸，低下去，看到颈上的玉。
这些日子，我常不由地看它，看它在我的黑色毛衫上，安闲地悬坠，青白盈亮，忍不住要握住它，像握住我的心。心有心魔，佩玉为咒。我沉潜到一枚青白玉里，向着澄静明柔泅渡，望向一抹祥和的无伤。
少时，我常夜哭。母亲多次在庙里为我求符乞药，焚香的微末，倒进嘴里，喝白水就咽下了。符咒要等到夜里，我脱下最贴身穿的衬衣，母亲在灯下，将符咒折叠成一个小巧的三角，之后将它裹了红布，缝在衬衣上。当母亲为我穿上衬衣，掖好被子，我们都会心满意足地笑。
这一刻，我悲伤了，想母亲了。虽然前一刻，我还在同她讲话。说了说腰疼的老毛病，说了说雕花的旧木门，还有父亲戒不掉烟的咳嗽。只是一切还好，日子仿佛平淡绵长，略无大忧。母亲一生迷信，所信不过祈求子女无灾多福。如此想来，我们才是她最大的迷信。
前夜小聚，依旧平素要好的几个。带了家酿的葡萄酒，往小盏里斟满，再小口小口地轻啜着。烟，他们也是一口口地吐着，话一句句说着。我只是笑，浓笑或浅笑。某一些分秒，我游离自己，游离身旁的一切，静对着杯盏里灯的倒影，看得出神，什么都没想，恍然忘机。
孩子敲着碗碟，用勺子舀茶水喝。阿党又一次考了他们唐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你两人谁能答出下句呢？佳辰说：红掌拨清波。此处惹大笑。轩认真思索一回，自信无比地说：离离原上草。大人们狂笑，孩子也跟着笑，整个房间在笑声里震颤。
菲看到了我的玉坠，诡秘地一笑，从脖颈上拽出个玛瑙坠说，寺里的师父赠的。
我感了兴趣，他便继续说开去。知道他去寺里住了七八日，跟禅师喝了功夫茶，每天上山去看风景，心静若秋云，人也素淡阔朗了更多。
他拉了我手，问那串佛珠如何不戴，又好奇我左手玉镯如何带上去，该当怎样摘下来？我呡一口他斟入杯中的红茶，听他说着未来日子，将携我同去寺里小住的后话，心有欢喜。
多年前，他也不过一个喊我师父的少年，现在却叫着我姐姐，一起说着修行的事。
说起师父，突然想念师父了。人生若真如一场修行，我也该依我师父所言，做个修玉的人，好好修磨自己。
这天下午，我逛了很多小店，在市场低矮的布艺店流连，什么也不需要买，只看鲜艳的花布，抚摸缎面的锦被，轻软的绵绸。走过的小街，路边有飘粉筛雪的樱花树，悠悠地飘到肩上，毫不吝惜地零落着，随着陌上的黄尘，旋卷于流转的车轮。
怀抱花枝的孩子向我走来，我爱看他们擦着一溜儿围墙，慢慢向前走去。
天地间走来两个孩子，一个桃红，一个翠绿。
男孩子和女孩子。他们手挽着手，各自怀抱盛水插花的瓶子，花枝颀长，沉甸甸，晃悠悠。花，抱在两个嫩芽儿般孩子的手里，没有摘折的残忍，只有满怀的美好。
或许是太重，女孩儿的花瓶摔在地上，花沾了泥，她便不要了，径直往前，头也不回。男孩儿，把花捡起来，瓶儿索性不要，抱起他们全部的花儿追赶上去，他去追赶他的妹妹，或者女孩。
我想起了浪漫樱花，想起了大学时男孩女孩跳过的舞蹈，想起一个秋天的傍晚，一个叫做胡春黎的女孩，她那么美丽，在小礼堂和系里最帅的男孩子说话，她的脸色里满是樱花。
远去的时岁，我还在斑驳的晚光中，隔着铁栅栏里破旧的木门，收过一只红色的月季。而那个人，始终停在人间四月，将颀长的背影投入月光，消失，消失，从不曾有过一次回头。
却依旧相信，那是樱花般的青春，我去过那里。
其实，放心里的，一直都安好。正如初春的所有，自在清景任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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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3-17 23: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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