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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斯。度日。

每天中午吃一个苹果，坐在桌前郑重其事，计时单位为小时，随手翻翻书，一页页地翻过去，其实什么也没有读，我只是习惯了伏案，习惯这样心不在焉地打发一个苹果，时间流走了，无所谓或有所谓，都怎样呢？

太阳，洒在床的一角，我跟随光线挪动身体，把头发散开，搭在床沿上，任阳光的温热缓缓爬动。晒暖耳朵，晒热侧脸，我体会到了一只猫的惬意。不要揉乱我头发，不要同我讲话，也不要以为我睡着了，我只是想安静地呆在这温热的一角，别吵闹，孩子!

 我一次次地走上天桥，与人擦肩，客套讲话，含蓄微笑，不断颔首致意，这每天的必修课，我做得越来越好了。你看到我还是满面春风，我精心画的妆容，我笑着，我争辩着，我沉默着，我可以俯身整理孩子未翻好的衣领，我可以温柔地拧一拧那倦怠的耳朵，我在孩子面前去咀嚼一根松针，告诉他们是酸涩的，我举起一片红叶，放在窗口的阳光下，叫他们看这清晰的叶脉，漂亮的色彩。我写下字，再一遍遍擦掉。

 反复听一首歌，我想知道，这样下去，我会不会厌倦，会不会腻烦。戴着耳机走在路上，时有冷风吹来，我希望这条路变长，任我漫无目的地走，一个人去走。

 阳光太耀眼，我伸手去遮眼前的光线。我想看枝头灿黄的树叶，看清远处湛蓝的天空。我一个人在原地凝注蹀躞，每每仰望，都感觉要流泪，这刺痛逼我低头垂首，不得不把脸别向一旁，别向那些阴冷和黯淡的周遭，把目光收回，放在掌心，紧握着，握出细汗，觳觫只在心里，不经意间闯入，无法应对。

 夜色降临时候，我又踏上天桥，走向那个熟悉的窗口。我要打开一扇门，把慈悲的目光洒向每个角落。我要含着笑，去说话，含着笑去讲一个个故事，我守在桌前，一笔笔删改笨拙的句子。我也偶尔把目光投向窗外，看院子里安静的路灯，孤独地亮着。

门，本是紧闭着，一阵狂风将它撞开，沙尘跟着旋进来。随即听见窗玻璃颤栗的声音，风声中夹杂着破碎声。窗缝里挤进了寒风，吹在手上，冷冷的。我听着风，看着表，等待。

我走在人群里，像一滴水汇进河流。头发在风中朝后飞奔，飞沙走石，脸被风狠狠地抽打，眯起眼睛，艰难地向前挪动，回家的路如此漫长。道旁的树木如烂醉般摇晃着，树叶向着一个方向飞驰而下，像密集的箭镞射过来，落在地上，继而又被一阵狂风掀动，从脚下流水般疾驶，这枯叶的河流，人的河流，交给仓皇凌乱的脚步去跋涉。

一只小狗，手足无措地在人群中张望。我想到：那些紧密迈动着的腿脚，在它的眼里，此刻一定是枪林弹雨，它蜷缩着，想把一切交由命运去安排。它太小，它又是那么丑陋，它只是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它站在风里，它迷失禁锢在人群里，它无依无靠，它不知道下一秒的命运，它的爪子撑在地上，在等待一个出口，一个逃离的缝隙。突然，它尖叫一声，它被一个顽皮的男孩踢了一脚，它被甩到柱子旁边，缩着身子低低的哀鸣。也许，它站在原地，人群散后，孤零零走向花园或者墙角。它只是一只可怜的小狗，我的怜悯是如此卑微。

我还在回家的路上走，眯着眼睛，依旧拦不住沙子。什么也看不到，干脆闭上眼睛，跟着感觉去走那一段再熟悉不过的路，高空中偶有玻璃破碎掉落，还有污秽的垃圾袋在天空飞舞，风像一个暴君，制造了满城烟沙，连停在路边的汽车也警报频响，混乱的街面，人影散乱，脚步匆忙而艰难。

没有人和我一起，我孤独地穿过楼道，去敲那扇紧闭的门，迎来的是孩子可爱的小脸。我舒了一口气。

 终于可以熄灭今天，去酝酿一个梦。在这之前，检查门窗，为孩子盖好被子。拿起床头的《圣经 》读一读，我不知道，我是否需要忏悔，我是不是又犯了错，我只想我可以安心睡去。

如斯，度日。

只是此刻，我是如此悲伤。

我是不是，真的该悲伤，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