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坐着，双手摊开，举着自己的脸，面对一张果绿色的书桌。

  那些少年在各色的纸页上描画，并未在意光束来的方向。环顾四周，身影悬挂在玻璃窗上，有个孩子，正对镜拢着如云的发，绵绵地笑了一下，并不失时机地大嚼了一番窗外的夜色，另一些侧脸则在玻璃上交叠。 

  我吐了一口气，吹走了近前的一些尘埃。而另外一些尘埃立刻替补上来，相对浮尘，人比浮尘更无力。

  生活就是许多看不见的浮尘的集合，漂浮或落定，近前或远处。一层层拂拭，有一层层堆积；一批批倒下，一批批站起。

  人就是浮世一尘埃。

  偶尔静落隅角，空对流年。

  偶尔浮游陌上，追逐时光。

  我是此刻落定的尘。

  凝思的尘。

  穿过窗口的风，掀起我鬓角的发丝，纷纷扰扰。

  窗口停泊过些什么呢？素洁的玉兰和绚烂的合欢。我常常惋惜庭院里那棵被移栽的合欢，她来时稀疏的花朵还带着血色，而第二年就枯萎了，树身成“丫”字状，少年们常常蹲站其上高声叫笑，摆着姿势拍照。没有了合欢的庭院少了许多风景，我坐在三楼向下看时，只能看见白晃晃的地面无表情的脸。

  外面的季节走到了哪里？已经很少有人关心了。

  但我猜想，春夏会在麦地里迅速泛青又迅速枯黄，仓促地被收割。

  在我深坐独思的时候，饥饿站在我胸口跺脚，我不能厉声呵斥它，只好，俯下头颅，喂养它。

  只是灵魂深处的饥肠辘辘却无法喂养。

  门开了，门又被关上。

  它经得住摔打闭合。

  它一生都泊在墙壁里，无论开合，都吱吱呀呀地唱歌。

  容纳吞吐，迎来送往，不怨不尤，无私无贪。

  人行尘世，生死两扇门，开合都是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