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下决心,穿上高根鞋行走,你是否知道你从此会失去速度,风的速度,季节里叶子变黄的速度,小孩子的眼睛开始变浑浊的速度,如果是真的,你细听,有一声声轻的哭泣,从你的高根鞋敲击地面那刻起。
在每一个阴霾的早晨,你用它去敲击一块块冰凉的青石板,走出悠长的小巷。
在匆忙的人群之中,你带着一种故做的矜持绕开那些可以让你童心不悯的惊奇,你必须视而不见,你总是如风走过,穿着让你永远也走不快的高根鞋,你在行走,你在行走。
暮鼓声声里,你又出现在你的巷口,你闻到空气里漂浮着熟悉的烟气,你张望着你的窗口,用眼睛接住窗口的招手,你的高跟鞋又在楼道敲击谁的等待,谁躲在角落里与你擦肩,是回音,清脆的回音里,你在一点点老去吗?你意识到谁在谁的脚步里终老,谁在时间的指缝里萧条?
你在水杯里窥视自己的苍老,承认这种迷恋是随时要让你跌倒姿态,但你从没有明白你还在想念什么?你还在期待谁给你解脱?
如果我们当初没有穿上这双红色的高根鞋,会不会就可以永远停在河边扑蝉,停在旷野里赤脚飞奔,也就不至于我们现在总是走的如此缓慢而让时间偷去我们的美貌,我们要走在时间的前面,超越一切速度?还是走在时间的背后看它的老态龙钟?谁让我们走在这个的岁月里,谁让我们再也不能如愿的听早晨的露水如何滚落在花丛,是谁把那个女孩从么梦里叫醒却忘记告诉她窗外她最爱的槐花开了,是谁抢走了她手里最长的竹竿,并驱赶她走进青春的广场,走出整齐的步子,去投奔一场乏味的布道?
你什么时候开始脱掉你的布鞋?穿上时间以美貌为诱惑的高根鞋,你想起了,海的女儿,爱上了王子,却要以步步如行刀尖的痛苦换得美貌是不是?可你没有猜透故事的结局,那就是你的脚要永远的为之哭泣,痛彻心扉。
追逐的时间,就躲在你的炉火边看你编织心结,它用自己的茉莉芳香让你痛苦的畅行在你的过去,那是双脚依然完美的你,在红通通的夏天里期待一个从树上坠落的桑葚,那紫红的果子突然掉到你的连衣裙上,为你的百合色小裙印上淡淡的花儿,你捡起桑葚,放在嘴里,慢慢的用舌头把它压扁,再仔细的品味它,最后回味,最后期待,最后失望。
其实你对于自己的生命,不也就是对待一颗桑葚的方式吗?你无意中拥有了它,你欣赏它,你品尝它,你把回味它,最后你在回味中再次期待它的降临,可是你再也无法邂逅它了,你只能在等待中绝望,这绝望中包藏了多少甜蜜的滋味啊!
你还在清晨出发。
你依然在夜晚里归来。
你知道吗?蝉已经蜕了壳。槐花开了,只有蜜蜂能够品尝到它的甜蜜,你怎么还没有找到当初那个带钩的竹竿?桑葚已经在阳光下熟透了,纷纷坠落,纷纷干瘪了,你怎么了?
哦!原来你的高根鞋早已让你颠簸而行了。
你在你的鞋子里哭泣,因为你被它禁锢了许久,早已经忘记了赤脚行走是怎样的爽朗如风!
发表于《白杨诗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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