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记

文□冷清秋

　　也许是因为好玩，或者干脆就是内心深处的爱心泛滥，那天爸爸用绳子拴回来几只螃蟹，可把我喜坏了。因为住的是筒子楼嘛，过道里堆满了煤球啊炉子啊什么的，两边的杂物挤得过人都紧张，就更没有地方养小猫小狗的。屋子里自然也别想，地方小啊，何况妈妈说，你把床让给猫睡，你睡哪儿呢？你要和猫挤一张床睡，到时你也会变猫，猫是吃耗子的，你也想吃耗子么？我艰难地咽了咽唾沫，想我还是吃馒头吧。

　　所以这几只螃蟹真是太讨我喜欢啦！我霸住脸盆说，这是我的，不许吃！妈妈说不让吃的话晚饭就只有咸菜，就是你超级不爱吃的那种。我不吃咸菜，我大声抗议，也不许吃螃蟹！可脸盆太大了，手小怎么也捂不严，那情形急得我简直想跳到脸盆里，去保护那些小东西。你们不许过来！妈妈急了，小祖宗，不能往床上放！不嘛我就！你来我往的这样一直折腾到天大黑，因为心有所惦记，最后连晚饭吃的啥都没有印象。

　　这可真比我先前养蚕费劲儿多了。一堆蚕盛在火柴盒里，放床头甚至放到妈妈的发卡旁边都不是问题。可螃蟹就不行了，我挑的地方妈妈不允许，妈妈指的墙角我又不是很放心。而爸爸则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意思，抱着电视不放。妈妈恼了，你也不管管你娃儿！那不是你养的么！爸爸这样说，完全要置身事外。对，我是你养的！我随声附和，好像这样就可以和家里的另一个权威缔结私下的同盟。所以我就有权管你！妈妈用力揪我的同一只耳朵。不要！

　　但这份用心和努力，却并不被螃蟹们领情，第二天刚醒，妈妈就告诉我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我的螃蟹全跑光了。你不该往脸盆里添太多水的，妈妈很同情地望着我，它们半夜全从盆子里跑走了。我看着我们家屋门底下的那道儿缝，想着它们扁扁的身子是如何挤出去的。还有下水道，妈妈指着洗水池旁边那乌黑乌黑的洞。这让我难过死了，它们宁愿钻到那样可怕的地方，也不肯和我待在一起，那委屈一下子就涌出了眼睛。

　　这种感觉曾经也有过，就是我的海贝死的那回。

　　只是这一回却是如此的沉重，连吃饭时我都变得无精打彩。夜里梦中面对着那一双双冷冷的眼睛，我抽泣着醒过来。

　　也许是我的这份心情感动了上天，中午下班回来的爸爸一进门高兴地说，我正在楼梯那儿和人说话呢，就感到脚上爬了个东西，看！

　　螃蟹！我大叫着从小床上光着脚跳下来！给我给我！

　　应该是逃跑的某只吧！楼梯在我家门外五六米远，螃蟹初来乍到的慌张之下肯定不认路，所以没来得及逃出多远！就是就是！横着走多慢啊！我很认同大人们的这个分析。但关健的是，这回不会给它机会了，我把脸盆里的水全倒掉，螃蟹渴了，就给它嘴里滴水渴，哼！

　　养了几天，妈妈开始抱怨，说洗脸时总是一股的腥味儿。我也有同感，毕竟整天除了洗脸时，螃蟹总呆在里面么。但放到和面盆里的提议被妈妈坚决否定掉了，而且妈妈那口气再配上不善的眼神儿，分明是在警告我胆敢越雷池一步，就要把我连同那幸存的螃蟹一锅烩了。你能养我，我为啥不能养它！我据理力争。你这样养下去，迟早会把它养死的。不会的，我会像你养我一样小心养它的，说着我突然唱起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棵草”，不料这回却没有起作用，反而像是捅了马蜂窝，妈妈突然发怒说，你不唱我还想不起来，你在别人面前说什么我待你不好，我是你亲妈啊，你敢说我待你不好？！你这小白眼狼，那么多鸡腿都白喂你了！过来！

　　过去？我才没那么傻，早一溜烟跑没了。只是此路不通的话，只有退而求其次自力更生了，只是总不能真的把螃蟹给塞到那半截饮料瓶里吧。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我发现楼梯拐角儿那儿不知谁扔了个大大的罐头瓶，好脏啊，不过在我看来这正好是无主的证明。

　　螃蟹啊螃蟹，你总算要有个堂堂正正的家了。我一边清洗一边乐滋滋地想象着，住进去的螃蟹该有多开心。

　　那时我并不知道，那个罐子其实是用来药蚊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