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一度挤兑春晚的季节了。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媒体大多集中做两件事情：一边事无巨细、家长里短、碎嘴叨叨地报道关于春晚的一切，大到谁是总导演、王菲是否复出，小到某种根本在节目里大家感觉不到的角落式的创新；一边炮火连天、明枪冷箭、大力鞭笞春晚的无数条罪状。表面上的红火热闹，掩饰不住观众内心的冷淡和冷漠，最后得到的无非是一个又一个娱乐版面的充实，其实跟老百姓关系不大。

从电视传播的角度衡量，从大一统时代到群雄割据时代、从只有一种节目样态到娱乐让人眼花缭乱、从电视作为家庭围绕之核心到电视仅仅是诸多家具中的一种，整个过程中一个节目从未缺席，已经是奇迹了。多少人包括我自己在内，当初每周必买的报纸一定是电视报，我们殚精竭虑地精读，用红蓝两色的圆珠笔标注必看和想看的电视节目，然后把电视当作生活中的钟表，以一个节目放完与否来安排一天的时间；而就是在这样的年代里，春晚生逢其时地出现了。为了等待一年一度的盛事，我们下午睡大觉积攒精力，晚上八点之前都要洗好澡（那个年代里洗澡必须去澡堂，一周一次算爱干净的），干干净净地观看行为为这样的电视节目套上了神圣的光环；第二天，拜年中的主要话题是评点，当然很初级，但是无比真诚。这就是最初的、被大家在意识里无限抬高的、饱含每个人无限生活慨叹的春晚。

然后就到了今天。

没什么人再看电视报了，因为各种各样的节目预告恨不能扯着嗓子在我们家门口吆喝节目；家家都有淋浴设备了，洗澡是每天的必须环节，与仪式无关了；我们不拜年了，改发短信了，短信里聊春晚，想着就有点二，算了。于是，今天的春晚是在没有了我们的思绪点燃的袅袅香火后，干枯地存在着。

思绪会让很多东西生动起来：现在回忆自己的童年时光，大概没有谁把争吵、嫉妒、愤恨、委屈包含在其中，即便偶有涉及，也是被淫浸在以温暖为基调的一个绵软的整体当中；时光在和记忆一起发生作用，相互改写。而没有了思绪，一切就会以最真实、最赤裸、最坦诚相见的方式存在，因为遮瑕膏没了，所以连一块小小的雀斑都一览无余。不怪脸，怪看脸的时间和心情。

所以，春晚还是春晚，从第一天开始到现在，大差不差，就是个节目。

也许，今天的一个小朋友，在今年春晚播出的当儿，恰好感受到了也不知是谁给他带来的快乐；二十年后，当他也在这里写文章痛斥春晚的时候，会深情地说：“二十年前的春晚才是春晚的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