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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宗三先生《周易》大义讲演录1

(2022-03-18 09:33:49)

说明1980年至1981年牟宗三先生在新亚研究所讲授《周易》,大部份录音带失佚或变质。仅搜集到录音带4盒,然其内容已彰显《周易》大义而无遗。本文由卢雪崑教授整理,杨祖汉教授校订。

牟先生于1973学年度及1992学年度亦曾开讲《周易》课程,文献疏解兼义理阐发。整理稿篇幅较多,故另行专辑为《周易演讲录》,已收入《牟宗三先生全集》。 

第一讲

王弼注易是落在道家的玄理上讲,不是很恰当、很相应。宋儒讲《周易》大体是走程伊川的路,朱夫子讲《周易》也是就《伊川易传》的路讲,这是讲义理,是站在儒家的立场。程朱讲《易》是儒家的立场,这并不是说他们在主要观念上都没有错。

我们现在讲《周易》就需要参考、了解过去的人怎么讲,假定我们不赞成他们的某些讲法,也要讲明白那是站在什么立场上不赞成。所以,你们要看朱子的注,也要看王弼的注。先看经文,然后看注,注能帮助你了解。经是最原初的,了解经的原初涵义固然重要,但了解后来的解释也很重要。后来的解释代表一个思想的时代的开发,所以需要正视。

譬如,你要了解《道德经》,固然要了解经文,但你也要了解王弼的注。两千多年来,王弼对《道德经》的那个注是最好的,王弼注《道德经》有新的开发,但不违背经,长江后浪与前浪有连续性。

所以,讲这种道理不能离开注,而且不能离开每一个时代的摩荡,每一个时代都要有人出来讲,不是前人讲过就拉倒了。这不同于讲数学,讲数学,譬如,2+2=4一成立就成了,再无所谓创造了。

《周易》朱子讲过了,我们现在还要讲,一样可以成学问。要重新开发,把它连续下去。这种连续下去看起来是重复,但这重复里面就有创造性。虽然有创造性,它也不与原初的经典相违背,它还是在那个方向上走。所以,这种真理我名之曰内容的真理。数学、物理学、逻辑的真理我名之曰外延的真理

逻辑上区分外延(extension)与内容(intension)每一概念都有其外延与内容。我这个地方是借用。我讲的这种内容真理不能当科学看,不能当科学的真理看。这完全靠你的生命,靠你的智慧,它原初就是生命。写《周易》《道德经》的那个人就是视之为生命,而不是知识。那么,这种算不算是真理呢?现在讲逻辑实证论、分析哲学,讲纯粹科学的人的毛病就是不承认这种学问是真理。现在一般哲学的人的头脑都受这种思想影响,他们只承认有extensional truth,也就是只承认科学,其他的都不能算是真理。

儒、释、道三家所讲的道理都是intensional,没有一个是extensional,因为中国以前的学问重点不在科学。你不能说现在有科学就可以代替以前的学问。我们要以平正的态度看待这些学问,凡讲一个东西,了解一个东西,你不能存着轻视之心,不能讲着好玩,或者当一个古董看。这都是不敬。没有敬意不能有真诚之心。

伏羲当初画八卦,后来的人写《易传》,老子写《道德经》,那是生命,是智慧,代表一个方向。生命是要表现的,不是客观地研究一个东西。没有生命,你不能了解,你不要讲这种学问。所以,生命智慧是属于主体的事,这种智慧是从主体发出来的。你是不是就能以现代人的眼光说它是主观的心理、情感、情绪呢?从主体发的智慧与主观的心理、情感完全不一样。假定你把系属于主体,从主体发的生命智慧看成是主观的心理、情感,那么,在这个地方不能说真理。这个是现代人的态度。所以,现在的人没有生命,也没有智慧。现在的人只有好多的技巧,有许多知识,有许多科技,但他没有生命,没有主体。每一个人都是客体,现在的人尽量求客观嘛,把自己也客观化嘛。

我们说主体这个主体不是psychological不是emotion它也不一定就是subjective它也有客观的意义。现在的人受时代风气的影响。他们的思想要解放,不要受风气的拘束。思想不解放,永远不能讲这方面的学问。你给逻辑实证论、分析哲学、科学主义那一套,一下子套住了,这不是需要解放吗?

所以,当我们说诉诸于主体、生命、智慧,你要承认它是intensional truth。假定你说这方面的道理完全是主观的,没有真理,那么,以前的人几千年来,聪明才智都用在这个地方,那都是妄想,都白浪费了吗?

依照罗素的讲法,外延命题是能够客观地肯断的命题。我相信……”“我想……”“我以为……,这些都是不能客观地肯断的,就是intensional譬如,我相信上帝,我不能证明上帝存在,当我主观上需要一个上帝,我就相信上帝,哪一天我不需要上帝了,我也可以不相信上帝。可以客观地肯断的就成为知识,知解性的一个知识,它有客观的确定性,与你相信不相信没有关系。罗素的讲法完全从科学知识讲。

依照康德的讲法,尽管上帝存在不能成为theoretical knowledge,没有客观的确定性(objective certainty),但他最后还保留上帝,他还肯定上帝。他相信上帝。那么,他在什么情形下可以证明上帝呢?theoretical方面不能证明。他通过practical reason证明。这时候这个practical reason不是psychological subject那个意思所谓practical reason就是moral reason。你不能说道德是psychologicalsubjectiveemotional,假定你把这些词语用在道德上,那就是误用。

上帝存在是实践理性上的一个需要,在这个意思上,他可以肯定上帝的存在。这样一来,上帝存在这句话,还是系属于主体这个主体是moralpractical reason上帝就在这个level上出现。你说上帝也可以,说道体也可以,照《易传》讲,就是乾元这个道体,这个道体也是在这个level上得以肯定。在人的生命的道德的实践的主体上肯定的这个道体不是theoretical knowledge上帝也不是theoretical knowledge。那么,在这个情形下,《易传》所讲的乾元天道属于intensional truth而不是extensional truth。用康德的话说,这是属于practical,不是属于theoretical。道体是truth,你不能说这是主观的情感。

你说道体是主观的情感,你不相信。这个时候,你没有生命,你只是个客体。你所有的只是技巧、科技的知识,你找不到你自己。你到处找你自己,结果是一大堆小细胞,一大堆小原子。各种的分析把你自己解剖掉了。这个就是海德格尔(Heidegger)所说的das Man,这是中性的人,没有主体。

为什么上帝不能是theoretical knowledge呢?因为我们对于上帝没有直觉,没有直觉就没有内容,没有对象,是一个空概念。所以,你站在theoretical的立场,祂是meaningless毫无意义。这些话康德都说过了。这个意思不是从逻辑实证论开始,从康德就开始了。不过康德说这话不令人讨厌,逻辑实证论说起来令人讨厌,这是什么缘故呢?逻辑实证论的那些词语都从康德来嘛。因为康德有保留,上帝在theoretical这个地方没有意义,但在practical那个地方有意义。逻辑实证论的说法没有保留,所以令人讨厌。它只有一层,康德是两层。实证论者只承认一个知识的意义。

所以,这个时候讲这种问题,你一定要对这个时代有的这些问题能对治,这是对你的一个挑战。这是时代的风气,是一个主流。逻辑实证论以及西方的这些风气不是偶然出现的,不是某几个人的主张,它整个是如此。这个时代的主流就是说讲那些〔道体、上帝的〕问题是没有意义的。你要有反抗,要接受这个挑战,你就要对于康德所说的超越要有领悟,要有所应用。

所以,我们要了解这个intensional truth是属于强度的,系属于主体。这个主体不是主观的,不是心理学的主体。这些意思现在的人不能讲,现在的人头脑完全科学化。假定能讲,这些内容真理(intensional truth)都是花烂映发。譬如,从老子《道德经》开始,以后每一个时代讲老子的,都是花烂映发。从开始写《易传》的人,后来每一个时代讲《易传》的,都是花烂映发。就是王弼用道家的玄理讲《易传》讲得不太恰当,也是花烂映发。朱夫子讲《易传》也有很多花烂映发。只有系属于主体,属于智慧、属于生命的这种intensional truth才能花烂映发。

所谓强度,所谓弹性,就是花烂映发。你没有这个生命,你发不出来。假定你是das Man你只能有科学知识。西方哲学这个字在古希腊的意思就是爱智慧的意思,爱智慧不是说把一切都抽出来讲概念、讲知识,它不是这个意思。所以,康德说哲学的古义就是实践的智慧论实践的智慧论就是讲最高善,这是西方哲学的古义。以后逐渐演变,直到现在,这个意思失掉了。

最高善(highest good)这个问题不是属于theoretical knowledge,是属于practical最高善这个(good)先从moral good再进一步讲highest good这都是从主体讲。所以,What is good”这个“good”不能从对象方面找。我们说:这个东西是好,那个东西是坏。这个地方,是形容词,形容一个东西。你如何判断这个东西是好是坏呢?

你要有一个标准,标准在哪里呢?

顺着英国人功利主义的态度,他首先讲What is good”,讲来讲去绕圈子,讲不出来的。他就是从对象方面讲,讲来讲去讲不出来,就是顺着功利主义,这就拉倒了。最后诉诸于功利主义,所谓大多数人的幸福。英国人的思路是这样想的。这个想法根本不对。金庸这个人可以这样想,我昨天看《明报》他写的那个社论,那写得很漂亮。他说,人人皆为自己,没有人不为己。这个无所谓善恶。那么,什么是善呢?你做这件事情于大众有好处就是善,于大众没有好处就是恶。就每一个人自己讲,都是为自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从这个立场讲无所谓善恶。他这样说很清楚,头脑很清楚。一般人就这样说,那就够了。所以,金庸是个聪明人。但这个不是哲学。当然,金庸可以说我也不要讲哲学,你讲哲学讲那么一大堆,我也不明白,我这样讲倒是很清楚明白。英国人就是这种态度。

所以,康德讲道德的时候,他首先把这个观念给你转过来。讲道德首出的概念不是good,我们实践理性的对象是goodevil。但是,决定善或不善不能从对象方面讲。所以,不能以good作为首出的概念不能先define这个good。一定要转过来,先讲决定善恶的标准,这个标准是moral law。所以,他先讲moral law,从moral law这个概念往里进分析到free willautonomy of will讲意志的自律他先讲这个东西,因为这个东西讲了,你才能决定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才能决定你的实践理性的对象。

你首先凭空想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永远转圈,想不出来,没有出路。所以,中国儒家向来不如此。儒家讲决定善恶的标准是什么呢?标准从良知发,从性发。所以,它开始一定要肯定性善。你不肯定性善,你怎么知道这个对象是好是坏呢?所以,英国人那个态度永远不能讲道德的。他只能讲社会学,讲大众利益,讲social affair、社会福利。这不是没有好处,这实用。就像金庸的那个讲法就是实用。但这个没有智慧,如果只有技术,不能真正了解道德的。

所以,中国儒家道德意识最强。西方弯弯曲曲,经过康徳的批判哲学,费大力气才扭转过来。国一下子就这样讲,从来没有像英国人那样讲道德。从对象方面讲道德的,只有墨子一个有一点这样的嫌疑。所以,英国人讲墨子讲得很好,头脑相应。他们不会讲儒家的,他根本不懂。英国有一个哲学家写一部书讲二程,讲得不好,英国人的头脑怎么能讲理学呢?他绝对讲不好的。他不能了解。他以后研究《墨经》,研究得很好,下功夫下得非常深,他有耐性,这是英国人的好处,慢慢来嘛,也不急。英国人的头脑很健全,坐冷板凳的本事大得很,慢工出巧匠。

天下的道理要慢慢来,不能急。中国人这个时代担负重,而一般人急躁,很少人能耐心下几十年的工夫,彻底了解一个东西。小聪明都有一点,急躁,都想出风头,乱来。这是中国人的毛病,这当然也与时代有关系,每一个人有一些担负在身上。现在的人也无家,也无国,也无我,这是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中国人感受最强,天下攘攘,所以,要冷静下来做学问很难,这是可谅解的。

所以,处在这个时代,我劝大家,第一头脑要健康,要有健康的理性,不能太脆弱,要健康、正常。要不然,这种刺激一来,你冲动一下子,那种刺激一来,你冲动一下子,那就没有健康的生命。从民国以来,中华民族的人生命大抵都不健康,一般知识分子都不正常。中国人本来是最有理性的,但现在的中国人最没有理性,最不讲理。中国几千年的文化属于最健康的理性的,但现在中国人最不讲理,这是清朝以来刺激太多了,都想要治国平天下。

〔整理者按:该卷录音带末段音量较小,无法记录。〕

牟宗三先生《周易》大义讲演录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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