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时,彼此光芒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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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时,彼此光芒万丈
“南风吹起,想起了你。撑一条船,离开岸边一百米……二百米……三百米……四百米……五百米……六百米……七百米……八百米……无人知我,爱着你”。浪漫开篇,孤单收尾,撑船离岸的过程,大音希声,所见的细节,见天地,见众生。
伍佰,改编了这首2000年的老歌《风平浪静》,这是章宇、宋佳主演的电影《风平浪静》的宣传推广曲——相当不错的电影。
收听这首歌时,我驾车行驶在杭甬高速公路,时速是规矩的120公里。离开城市一万米,想起了“南风吹起,月光弯弯”的涟漪往事。
五月的第四个周二,风和日丽。下班后看了电影《朱同在三年级丢失了超能力》,晚上只有这一场。在一个选址优秀投资巨大规模恢弘但近乎九成九关店且尽管空调冷气十足依旧毫无人气的购物中心四楼影剧院的8号影厅,有167个位置,两位观众。我坐九排七座,有位长发姑娘早10秒坐六排六座,蛮漂亮的,我们相互扫射,一秒钟好奇。我和她,耐心看完了片尾字幕时的花絮。散场后,我比她早7秒钟离座。想知道她如何评价电影,反正我觉得不错。
五月的第四个周三,鸟语花香。五点钟的太阳从高楼间跃上来,橘红在湛蓝中晕开,草木光亮。六小时后,政府公众号发布了《绝美天空!你看到了吗》。早上散步时,想起了歌曲《风平浪静》,顺带想到电影《朱同在三年级丢失了超能力》,以及《永安镇故事集》、《宇宙编辑探索部》。
三部影片串联起来,是个体前世今生的镜像。也是歌曲《风平浪静》里所唱:离开岸边——是你,又不是你。我,也不是我。
几年来,华语电影烂片扎堆。一群人在舞台上莺歌燕舞以及试图全方位表现幸福,其他人在舞台下路过,眼里只有生活,和苟且。
这一年居然还能生出《永安镇故事集》、《宇宙编辑探索部》、《朱同在三年级丢失了超能力》三部风格奇绝的好电影。说明无数充满失望的时间背景中,慢下来也有一帧一帧的好画面,是李白的邀月,是文森特的星空,是谁演唱的天籁之音……
永安镇的故事,是关于成年人在围城内外的猜想与对望。宇宙编辑部的故事,是关于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宛如浩瀚星空里的触碰。小学三年级的朱同,是无数个我们的旧模样,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但限定时间与特定空间里的成长,一切犹如水滴入江河,落叶碾成泥,最初的绚烂,只属于宇宙大爆炸的起源。
《永安镇故事集》,讲述了小镇的小饭店小老板娘试图“突围”,结局是走不出的小院高墙。而早已出走的电影明星却希冀在重新回归中找到旧情怀,收获的是一地鸡毛。之后,是电影里面的电影编剧与导演就电影女主人公关于出走的初衷、形式以及意义把彼此争辩到龇牙咧嘴,完全无视身边存在的小镇小老板娘以及从小镇中出走的电影明星的生活本身,直到马拉多纳去世的消息叫停了这场苏格拉底式的哲学争辩。形式上的割裂,反而凸显出对时代的嘲讽。
《宇宙编辑探索部》,是成年人在取经路上信与不信,安与不安的求索与放下。如果生活已失去了故事,或者故事早变成了事故,那么,仅靠天外飞仙以及各自心中残留的不舍与眼里的光,难以点亮星空。人间,是修罗场,理想是观自在,“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世事,皆可原谅。众生,难以体谅。
《朱同在三年级丢失了超能力》,有诸多小学生掩耳盗铃的故事逻辑,以及烦恼之后马上能覆盖的快乐,却总被成年人没有浪漫的当头棒喝。小孩眼前的世界,是三维,是宇宙,前后现实画面之间存在各种想象出来的自我满足与逃避。而成年人眼前的世界,非黑即白,只有对错不讲是非。影片用一场城管没收摊贩工具的静止画面,剥夺了小孩的任何企图想象,也代表着“好孩子”朱同在这一天里已受到多次“差生”定义并被催长的定向浇灌与栽培。白羽鸡的生长周期是38天,土鸡的自由生长可以长达365天,成年人的世界等不了那么久。
进一步展开讲。10岁的朱同扮演者岳昊,30岁的小镇少妇扮演者黄米依,50岁的科幻主编扮演者杨皓宇,在各自的故事里,皆有“润物细无声”的高级表演,更像是影片角色的本色出演。被剥夺了快乐幻想的小学生朱同,唯一的有限灯塔是王珞丹饰演的宋老师(我喜欢她在电影《被光抓走的人》、《不老奇事》里的演绎)。好学生的标准,第一是成绩好,最重要的是听话且活在家长、老师和学校划定的避魔圈里。个体的朱同在一次又一次检讨、矫正中,终于活成了共性的朱同,长大后就变成了哀怨的小镇小老板娘,残存着心猿意马,或者是失意的科幻杂志社中年主编杨皓宇,徒剩一根筋的执拗,共同镜像着曾经的小孩子朱同,以及你我他的一生苍凉。
这让我联想到近期屡创收视记录的热播剧《庆余年2》。第一季中腾梓荆被杀,促成了范闲作为社会人第一次悲痛欲绝的成长,第二季中经历了职场的黑暗原力,官场的风云诡谲,尤其是王者的帝王心术,深谙人性把生命玩弄于股掌之间等同于被落雨裹走的蚂蚁,范闲终于在向死而生中实践了第二次痛彻心扉的成熟。世上的所有英雄,最终明白通往“公平”理想国的归宿,永远是条不归路——因为“公平”只是一个窗,绝无可能因此拆了这座庙。
然而,朱同的底层生活逻辑,和范闲的上层生活逻辑,又是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平行宇宙。年龄代际之间的鸡同鸭讲,不同阶层之间的相看两厌。众生以为看的是热闹,但这些热门剧、冷门电影的真实意图,是用跨越时空的皮囊,戏谑的手法解剖着制度束人的背后是人驭人的亘古不变游戏法则,并无奈掩盖着命运及人世间的悲悯。
那些小时候天马行空的幻想,那些年轻时热血奔放的憧憬,以及藏在心底的表白、爱好、喜欢,最终只剩下按部就班的秩序、规矩、约定、责任、义务。诚然,生死两端,时间是不断变幻的连轴背景,再丰盛,席散了也是狼藉。多情终究是无情,温暖冷却就是凉薄。
人世间,“是什么,为什么,怎么样”,成年人的世界,只有怎么样,不必知道是什么,更没有人回答为什么。世上能研究清楚苹果为什么掉下来的熊孩子,只有一个牛顿。之后,画星空的文森特疯了。
丢失想象力,是迈向成熟、成年以及世故、圆滑的第一步,往后还要丢失同情,丢失信任,丢失感恩,丢失敬畏。直到男人们变成油腻失意,或者自大自私,女人们相夫教子,坐等容颜如鲜花凋零。“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云彩来娶我”,离开岸边,太久。再见时,我们一起埋怨时光,也只能埋怨时光。
但是,依然要记得年少时的梦。我在梦里打通了任督二脉,学成了绝世武功,不是为了虚荣与征服,而是免于恐惧。光阴迫,慢慢数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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