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涛醒了，眼神迷茫地问这是哪儿。回答他的是我的一串冷笑。

■出院之前必须要做一套体检。我带着穿一件破T恤（就是涛涛自己撕破的那件，野鬼从身上脱下来给他穿上了）的涛涛，在医院里东南西北上上下下走了遍程序，终于把出院手续办完了。在医院住的这一晚上比旅馆贵些，三百多。

■给野鬼打电话让来接人，他满口答应。后来我才知道他挂下电话就先去洗车去了。我和涛涛自打到了叶城只去过两个地方：餐厅包厢和病房，不知道旅馆姓甚名谁在何处，所以想自己走都不成，只好先在街边喝水吃早点，等着野鬼来捞我们。嗯，路边摊的烤包子很好吃。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喝完了水吃烤包子，吃完了烤包子吃凉皮，吃完了凉皮还不见野鬼影踪，又不好意思老在人家的摊位上霸着位置坐等，就挪到街边去。街沿太脏，我站在一旁；涛涛哪儿管那个，一屁股坐在街边，穿着件露肉的破T恤。后来野鬼说，当他来找我们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街对过老许带着个叫花子——野鬼原话：“看着涛涛穿着自己扯烂的T恤乞丐似的蹲在路边，哈哈，额滴神，报应咋怎么快！”

■终于回到能洗澡的人间。涛涛去野鬼的房间洗，我借小李和卢摄影师的房间洗。很显然那两个搭车客已经把人新婚夫妇拆散了。确实，让卢摄影师和苏老师合住一个房间，怕是他们谁也不乐意。

■洗完澡就到了退房时间。看这日子过的。两车人从旅馆里整装出来，在车上坐等——等一顿特殊的午饭。可惜苏老师一早就已经离开了。她的目的地是喀什，从这里跟我们分道扬镳。所以，现在嗷嗷待哺的是我们八个人。

■涛涛昨天没有白白牺牲，主人们讲定了今天中午要带我们去暴搓一顿新疆农家饭，地点是在一家真正维族老乡的家里。那种地方自己摸进新疆去是无缘得见的，撞见靠的是机缘。

涛涛在后座夹缝中已经待惯了。我们正在等着人领我们去吃午饭。

■等着主人来领我们时，野鬼开着车出去打气（右后轮的那道裂纹会还是在漏气，无非很慢，只要及时打气还不足以造成真正的威胁）。百无聊赖的梁子在街边端着相机拍来拍去，我则站在一边跟小李和卢摄影师聊天。说起昨夜的奇遇，为人良善的小李为涛涛找了一大堆理由，最后说涛涛“不算丢人，不算丢人”。卢摄影师问：那还要怎么样才算丢人？

■维族的农家饭很棒，而且人家那里还不能喝酒！满桌的瓜果和鸡肉、羊肉，我们八个人终于把自己的肚子摆平了——昨天尽顾着躲子弹，谁都没吃好。在这张饭桌上，有我平生吃过最甜的青李子，以及平了最高甜度纪录的哈密瓜，仅此两项就十分了不起了。反而是鸡和羊肉的段位没那么高，土鸡蛋也味道一般，我只吃了六只。

■酸奶。还有酸奶。这里的酸奶不放糖，各位贵宾连在民族团结的强势感召下都喝不下去，除了我。我把我的、以及我周围的几碗酸奶全喝掉了，心里暗暗高兴遇到了这么一群不知好歹的家伙。

■宾主尽欢。吃完饭大家腆着肚子在门口热烈合影，老乡们再背出一大麻袋西瓜哈密瓜，塞到两辆吉普车的背后。

看！圆的。肚子明显是圆的。

■当挥手告别涛涛朋友的朋友，车子一路绝尘向和田而去时，我心里油然升起一股幸福的满足感：肚皮饱着，氧气很充分，全程的柏油道路，汽油又便宜，前面离省会城市还远得很，涛涛已经醒了但又没醒到有力气调戏妇女——反正，一切都好得不能再好了。

■昨夜几乎没睡，午饭又吃得过饱。出行以来第一次，午饭后我感觉有点困倦，坚持了一个多小时以后把车交给野鬼，自己缩到后座沉沉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