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正常危机》连载（17）

自我是健康最大障碍

健康离不开静心。何以太多的人失去了静心？

粗略地来说，是因为我们追逐那些外在的奖赏，而把自己沉没在虚幻当中，迷失了自己。当我们迷失了自己的时候，就被世间的虚幻所诱惑，就被感官的错觉所牵制，半点不得自由，哪里还会有静心？即或有静心的人，如果受感官支配，他的静心也会消失。

在通向静心的道路上最大的困难之一个是自我。你的生命一直是由社会、由家庭、由学校、由你周围的每一个人来安排的，所以你很看重在社会这面镜子里的你的形象，也就是自我。甚至现代教育也是以强调自我为基础的。

现代教育学总的观点是，除非一个人有很强的自我，否则他将很难在竞争激烈的生活中奋斗，如果你是一个很怯懦的人，任何人都将把你推在一边；你将永远落在后面。在这充满竞争的世界上，你需要一个非常坚毅、非常强烈的自我去拼搏；只有那样你才能成功。在任何一个领域——可以是商业，可以是政界，可以是任何一种职业——你需要有非常的个性，而整个社会亦提倡在孩提时代就要培养这种好强的个性。从上小学起我们就告诫他，“要成为全班第一”；当孩子真的成了全班第一名，每个人都会表扬他。这是在干什么呢？人们正在从头开始培养他的自我。正在灌给他某种野心：“你可以成为大学者、大明星、大作家、大师、大亨，你可以像比尔·盖茨那样成为世界首富。”他带着这种观念开始了他的人生旅程，并伴随他的每一次成功，他的自我不断地膨胀，膨胀。

无论如何自我总是人类所患的最大的疾病。盲目自大和自暴自弃就是两个典型。如果你成功了，也许你的自我会膨胀——那是危险的，因为到那时你会在恶性膨胀中迷失自我。而如果自我很小，你就不会成功，它就会产生一种自卑情绪——然后它就会带来问题。你总是害怕进入任何事物，因为你想到你将会失败——那已经成了你的心态。你在每一处都失败……你无法成功。

如果你带着这个念头静心——认为失败是注定的，认为失败是你的命运，那么你自然无法成功。因此，如果自我很大的话，它会妨碍你。而自我很小的话，它会受伤害，这亦会妨碍你。在任何一种情况中自我总是一个问题。

在母亲的子宫里，每个孩子都是极其幸福的。孩子与母亲是绝对和谐的，这是最纯粹的幸福。

但一旦孩子降生了，脐带就会被切断，他开始自己呼吸；突然他的整个生命开始想知道他是谁。这是自然的。现在他开始觉知到他的界限——他的身体，他的需要。他有时候快乐，有时候不快乐；他有时候满足，有时候不满足；有时候他会饿会哭，却找不到他母亲的踪影；有时候他会吸着母亲的乳液，再一次享受与母亲合为一体的感觉。但现在有了许多的心境与心情，他会逐步开始感觉到分离。离异发生了；结合破灭了。

在此之前他是完全与母亲连结在一起的；而现在他将永远独立。他必须去查明自己是谁。一个人的整整一生都在努力去证明他是谁。这是一个最基本的问题。

孩子最初意识到的是“我的”（“mine”），接着是被动的“我”（“me”），然后是“你”（“you”），再然后是主动的“我”（“I”）。这就是他的过程。确切地说是程序，一切都完全按这个顺序进行。首先他开始意识到“我的”——这个玩具是我的，这个母亲是我的。他开始去占有。

一旦“我的”进入了，你便成了每个人的竞争者。一旦“我的”进入了，你的生活，便会充满竞争、奋斗、冲突、暴力和挑衅。

“我的”下一步是被动的“我”。当你声明某种东西是你的时，你会通过这种声明突然产生一个念头，即此刻你是你的占有物的中心。占有物成了你的领地，你会通过这些占有物引伸出一个新的观念：被动的“我”。

一旦你被这被动的“我”定位，你便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界线，那些在界线以外的人便是“你”。对方变得清晰起来，现在事物开始分裂瓦解。

然后与之对应出现了“我”。“我”是最微妙的，正是因为有了这个“我”，人才变得如此的贪婪；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我”，人才陷入私欲的泥潭。人的欲望没有止境，秦始皇说一世、二世，将至亿万世；汉武帝认为汉朝基业将会永世相传，因为他把几千年的边患都削平了。但是他们死的时候都很悲哀、失望、空虚、沮丧。为什么？他们吃了很多长生不老的药，结果却发现自己的确是活不下去了。在不断扩张私欲的同时，也显示了我们心灵的贫乏。只有当你摒弃了“我”这个概念，你才能摆脱贪婪与私欲的困扰。

所以庄子提出端坐而忘。庄子相信，真人和圣人是活得真实的。什么叫“真人”呢？庄子认为，真人有真知。他不依靠多数对付少数，不自恃成功，不图谋事情，睡觉时不做梦，醒来时不忧愁，饮食不求甘美，看呼吸就知其静心；事情来了欣然承受，忘掉死生任其复返自然；神情巍峨，态度安然，襟怀开阔而不浮华，舒畅自适好像格外高兴，内心充实面色可亲，德行宽厚令人归依；气度博大犹如宽广的世界，高远超迈而不拘礼法。

什么是“圣人”呢？庄子相信，圣人静心。并非静心十分好，所以才静心，而是万物不能扰乱他的内心，所以才静心。庄子说，水宁静则明澈，又何况是精神呢？圣人静心，可以作为天地的明鉴，万物的明镜。虚静、恬淡、无为，乃是天地的本原和道德修养的最高境界，所以圣人都生活在这境地上。静心则空明，空明则充实，充实即是完美。庄子以为，静心便能无为，无为便从容自得，从容自得的人不被忧患所困扰，年寿也就长久了。

庄子相信，正是因为真人有真知，圣人静心，所以他们都能生活在智慧之中，他们都是顺应自然，活得真实的。

庄子相信，人人皆可为尧舜。不论你是谁，也不论你现在心境如何，通过端坐而忘，即通过静坐，吹呴呼吸，吐故纳新，忘掉聪明，忘掉生死，忘掉万物，忘掉烦恼，最终你也能象真人、圣人一样，达至忘我，实现静心，活在真实中。

事实上，端坐而忘是非常艰难的。因为你无法坐下来，因为“我”不允许你有一刻的松懈。一旦允许你有一刻的松懈，你就能够看到真实。而一旦你看到了真实，“我”就会被丢弃。那么它就无法再阻止。所以“我”从不让你放松。即使你去山间，去避暑胜地，“我”也绝不会让你有一丝放松。你带着你的手机，你带着你的电脑笔记本，你带着你所有的问题，你让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的。你到那里是去放松的，但你的行为方式依然没变。你并没有放松，你将永远活在私欲与紧张当中，最终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