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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钟醉,东风漫卷夭桃蕊,素手轻描弱柳眉。潇湘遗恨,斑竹滴翠,信知红颜泪。
二钟醉,冰肌玉骨香还媚,皓齿明眸笑亦悲。幽窗独倚,残烛独对,信知红颜泪。
三钟醉,榴花旖旎羞千卉,紫气氤氲入凤帏。家乡路远,黄泉路近,信知红颜泪。
四钟醉,孤帆只影何言悔?寒草斜阳却念谁?音书杳杳,山河寂寂,信知红颜泪。
五钟醉,沉酣茵药婵娟慧,争续长诗韵律陪。良缘易逝,仙郎不待,信知红颜泪。
六钟醉,精茶浅饮知清味,细雪初收沁绿梅。空明夙志,徒居槛外,信知红颜泪。
七钟醉,腮凝新荔温如妹,鼻腻鹅脂美若妃。繁霜重露,枯荷纤梗,信知红颜泪。
八钟醉,丝鬟罗髻皆为赘,古寺青灯永不归。画绢犹冷,虚华才悟,信知红颜泪。
九钟醉,丹唇未启群英醉,粉面含春彩袖威。机关算尽,卿卿命断,信知红颜泪。
十钟醉,高门绮户休云贵,野店荒村勿论卑。无常世事,炎凉世态,信知红颜泪。
百钟醉,相思漏夜成憔悴,寂寞深更转倾颓。韶华已晚,花期都错,信知红颜泪。
千钟醉,情天孽海芳魂坠,碧瓦朱甍艳魄飞。三声惋叹,一帘幽梦,信知红颜泪。
多少次掩卷,墨香未尽,余思不绝。一点一滴的凄冷,一丝一缕的苍凉,沁入空气里,氤氲成暗夜独有的寂静。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八十回尽是痴言,十二钗各司薄命,诉不完的梦,流不尽的泪。
八岁上,四大名著的图文书并置书柜,目光流转,停驻,只见红楼。十岁上,取过母亲的程高本红楼,从此桌前枕上,孜孜不倦。十四岁,班级活动中四组相争,背诵写梅诗词,宝琴的红梅花诗脱口而出。十六岁,学陶潜《归去来兮辞》,中有“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之句,师以“心为形役”命题作文,窃自思之,心为形役之悲剧,岂非宝钗,遂习作千字,唯念宝卿。……醉入红楼,迷离如梦,十余年不过弹指,是幻是真空历过,闲风闲月枉吟哦,悲欢离合,孰是真味?
也曾,浏览红袖或潇湘中触目皆是的“红楼文”,一看之下,顿觉生厌。一篇篇,尽改颦儿焚稿断情之苦、魂归离恨之殇,寻出红楼中难得的完美男儿北静王水溶,便大做文章,总要令黛卿贵为王妃、一生美满,而宝卿沦为平民、一世清贫。
我知,爱红楼者,无不爱黛玉。黛玉是红楼最精华之所在,黛玉的不得善终,正反映出美好与纯净为世不能容。然我以为,解红楼者,当解宝钗。灵魂深处,我们更多的相似于宝钗而非黛玉,身在世内而心向世外。却为何,爱憎分明如斯?之于我,金陵十二钗,不,扩大去说,纵然可鄙如赵姨娘,又何尝没有她的无奈与辛酸呢?
年少的时节,为此较真过,亦愤慨过,而今,一切淡然。何妨呢,她们写她们的,我看我的,眼不见则为净,眼见了心亦净,如是而已。
十年一觉红楼梦。吾今以长梦为乐,苟此世间卑污耻辱一日尚存者,怜我,轻声,莫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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