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苑杂谈》之四十一

病理与病机

熊光明

    西医都必须学病理学，病理学的课程列在人体解剖学和生理学之后，都是西医的基础学科。解剖学讲的是人体的器官组织结构形态，生理学讲的是人体的呼吸、消化、运动、血循和思维等功能，而病理学则讲的是人体疾病的发生原因，发展规律，病程变化和病变转归等。简要说，病理学就是专讲有关疾病道理的学科，讲清各种疾病的病因、病状、病性、病情、病程和结局。病理学分为二大部分，其一是症状病理学，讲的是各种不同类别的发热、炎症、水肿、黄疸、贫血、肿瘤等症状的病理；其二是系统病理学，讲的是人体每个系统的病理。如：呼吸、消化、循环、泌尿、血液、神经、运动、生殖、内分泌等组织系统各病种的病理。可以说，学了解剖学，能知道人的自身是什么；学了生理学，能知道人有哪些功能；学了病理学，能知道人为什么会得病，病是什么东西，有哪些变化，怎样结局。

    接下来该说中医的病理学了。但中医对此不叫病理学，而是叫病机学。中医病机学讲的是疾病机制，其中包括机由、机能、机质和机变。机由就是病因，机能就是病势和体能，机质就是病的性质，机变就是病的发展和转归。实质上是用中医方法来观察分析患病的原因，病程的正邪消长、发展与转变的规律，以及阴阳寒热表里虚实的性质及其相互之间的关系等等。中医经典《内径·素问·至真要大论》强调要“谨守病机，各司其属” ，所列举的“病机十九条” 正是早期中医病机学的论述。其内容为“一、诸风掉眩，皆属于肝；二、诸寒收引，皆属于肾；三、诸气膹郁，皆属于肺；四、诸湿肿满，皆属于脾；……十八、诸病水液，澄澈清冷，皆属于寒；十九、诸呕吐酸，暴注下迫，皆属于热。”稍加分析，不难发现“病机十九条” 乃是对各种病症的定性或定位。其定性的类型为“六淫”（风寒暑湿燥火）病因中的某项，或“八纲”（阴阳寒热表里虚实）辩证中的某项，或“三焦”（上中下）病位中的某项。综合分析，古老经典的“病机十九条”其实只是中医辨证学的一部分，是最早最原始的中医诊断学，。

    两相对比，可以看出西医的病理学是以现代物理化学为基础，以影像数值为结果；而中医的病机学则是以古代哲学为基础，以推导分析判断为结果。西医病理学虽然清楚明白，实实在在，但偏重局部，疏于整体，尤其对至今仍病因不明的疾病，会显得苍白无力。而中医的病机学虽然重视整体，精于思辨，但只看征象，不论数值，随意性强。如让几位中医师分别给同一患病者诊察辨证，有可能会采集各不相同的病症信息，认定不同的病机，辨出不同的证型，选用不同的治法，开出不同的药方。有趣的是，尽管这几位中医对同一患者认定的病机，辨出的病证和开出的处方各不相同，但有可能都会获得很好的疗效，甚至都能治愈此病，产生同病异治，异方同效，殊途同归的良好结果。我想，这也许正是中医的精微奇妙和高深莫测之处。

    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在治疗小儿夏季热（中医称“暑热症”）时，选用常规的清热化湿、清暑益气、清热解毒或养阴凉血的治法，均难以短期退热。再结合用西医挂瓶输液，不仅同样退不了热，还出现腹泻便稀、消化不良、厌食纳差，反而加重病症。因该病西医无有效疗法，只能从中医寻找突破口。经反复思索分析，我发现小儿夏季热虽然长时间高热不退，口渴无汗，但却小便清长，对照中医病机十九条中“诸病水液，澄澈清冷，皆属于寒”的条文，我推翻前人认定小儿暑热症早中期属热症实证的定论，认定此病早中晚期自始至终均属外热内寒，表实里虚的阴损阳虚证，且早期就有内寒里虚成份，并非温热，湿热之证。由于我对该病的病机有了新的认识，作出了新的辨证，改用了新的治则，制定了对该病早中晚期自始至终均适用的养阴扶阳汤，方中有熟附子、肉桂、干姜温阳之品。首例使用即获得意想不到的奇效。患儿服药一剂由高热降为低热，服药二剂竟热退身安病愈。此后屡用屡验，治愈率高达98%以上，后来我为此申报了省厅级科研项目，三年后通过了省级鉴定，获得国家级科技成果。长期以来，西医病理学和中医病机学都是医生认识，诊断，治疗疾病的重要基础，是为民造福的科学瑰宝。然而近二十年来却常被某些黑心的商家，养生家所利用，成为哄人上当，骗财害命的工具。有的盗用西医病理学中“自由基”的概念，推出多种所谓能清除自由基使人百病全除，益寿延年的保健品，有的推出所谓能激活干细胞，包医百病的神奇保健品，还有的推出了所谓能修复胰岛缺陷，快速根治糖尿病的奇方妙药，不知坑害了多少人。至于盗用中医病机词汇来骗财的商家劣医更是屡见不鲜。如所谓“阳虚不举”、“宫冷不孕”、“肝肾虚亏” 、“胃肠不和”和“心血不足”等中医病机病证词语，就常出现在推销产品的商业广告中，让千千万万的民众在歪门邪道中接受这些被扭曲了的病理学和病机学的概念。曾有患者就诊时问服中药能否清除自由基？自由基是什么东西？也曾有患者问从无治游史，却为何会得“肾（性）”病？肾病和性病有无区别？真让我不易回答，无法用简短语言说清楚道明白，只好告诉他们不要听信广告，小心上当受骗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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