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追梦》第二百六十八章
(2023-10-14 21:01:55)268
一个擦抹得油头粉面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十七八岁的农村姑娘挤到公用电话近前，笑嘻嘻教这俩个姑娘如何打电话向家里人要钱，说是还差一千三百钱就能进学校上学，而后如何如何地好啊什么的，这俩姑娘鹦鹉学舌地打通电话之后，欢天喜地的跟着男人走啦。
佟蒙欣歪起脖子瞅向这三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收取电话费的店老板摇着头说：“又是俩上当受骗的，要不了几天，准得回到这儿打电话，叫家里人接她们回去。”
“这是什么路数，什么学要这么多钱？”
“往南边走到山脚下有个新建的技校，招生的时候分数放的低，毕业证也好拿，听说还包分配，骗子就利用这一点到农村去骗那些学习不行又想进城上学的小姑娘，把人骗进城后再找孩子家长要钱，钱一到手，立马跑路，抓都抓不着，唉，农村孩子老实，相信人相信的实在，骗子把她们领到前边的那个技校里面转一转，说这说那的说得天花乱坠，她们就信了呗。”
“三千块钱呐，大半年工资啊，她们家出的起吗？”
“应该出得起，骗子冲人下手找也找得是对口的，不可能找个穷光蛋给自己添累赘。你没听这俩姑娘说话是陕北口音嘛，陕北有矿，有钱人多，骗上几个就是万元户。”
“她们的父母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大的姑娘放任她们乱跑，就不怕孩子出事啊。”
“怕有啥用，象这种跟着骗子跑的十个有九个是偷跑出来的，一个个翅膀没长硬呢就想飞离开父母独闯江湖，不吃点亏不知道天高地厚，运气好点的还能回家，运气不好的叫人给圈起来做‘三陪’这辈子就算混到头啦。你瞅瞅对面的‘仙聚来’，那里面就有好几个被骗来的，进去就没见出来，想回家门都没有，到我这儿买东西都有人跟着，有个小姑娘来过一次，一进门先看电话再看我，我看出她是有话想说又不敢说，我装做不明白，问这问那地给她拿东西，等她被人带走之后，我看到她给的钱里塞着张条，上面写着电话号码。我照着号码拨过去，接电话的说是什么大队电话，问我找谁，我一听就给挂了，没法说嘛，她要是在工厂或是正经店里干活受人欺负，我把她家人叫来为她撑腰出气也是一理，可她一干‘三陪’的你叫我怎么说，她家人看到她会怎么想？女孩和男孩不一样，男孩被骗也就骗了，赌气往横里长还叫人有个怕，女孩不行啊，进那里面呆一夜，走出来身上都写着脏字，走哪儿都叫人瞧不起，还出来干啥？直接呆里面混成老皮，把这辈子对付过去得啦，我还帮着打什么电话啊。”
“也是啊，轮我我也不会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要不怎么说我在后悔呢，毛病，这毛病不改不行，管闲事管得上了下岗名单的头行榜，说啥也该长点记性啦。”
佟蒙欣象是被人戳中疼得似地拧下眉心，转换话头反问道：“你一个当老板的对下岗也敏感啊？”
“我也是下岗的，去年下的，三分之一的头一个，惨吧？哼哈，教训啊，你要还在岗，千万千万要保住工作，没工作不成，在外面干和在厂里干差得太远，挣多挣少都没有在厂里干得踏实，见天担心政策变化店开不成，厂里再回不去，那时就只能带着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啦。”
“没这么严重吧，改革开放才多长时间，怎么着也得个二三十年才能结束，候到那时候，你也五六十岁了，挣的钱也够你吃老本的，比当工人可强多啦。”
不等佟蒙欣反应过来，一个飞奔过来的红衣少女扒开他，抓起话筒，抖动着手指拨通公用电话，哭喊着说起来：“叔啊叔，快告诉我妈来救我，快来救我，我被人骗进‘仙聚来’出不去，快来救我，救我......”
话音未落，追过来的两个小伙子，一个抢过电话，一个搂住少女的脖子拖起就走。
抢电话的小伙子恶狠狠地盯住佟蒙欣问：“你他妈谁啊，站这儿干啥？”
佟蒙欣吓得色变，逃也似地跑回修车铺，偷偷地瞅着挣扎中的红衣少女被人连拖带拽地强行带进“仙聚来”之后，这才走出来，背对着“仙聚来”坐下烤火，脑海里不停地翻动着红衣少女的无助之举，由不得地对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几岁的孩子心生怜惜，同样的孩子，同样的风华正茂，同样地依傍在父母身边畅享青春年少的美好时光，你为什么非要挣脱父母的监护害自己失足成千古恨，再无宠柳娇花时？人生的路没有这么走的啊，天下人天下事，再广博的世外桃园也比不过父母对儿女的爱，不是吗？
怜惜之余，他不禁又有些后怕地想到自己女儿的此番“追星”，得亏自己不管不顾地追上女儿加以保护，使得女儿平安无事，不然，莫测的风险中，谁能保证“追星”一族里没有下一个红衣少女？
凝神之间，有人从后面使劲地拍打下他的肩膀，吓他半晌不敢抬头，窃以为是那两个小伙子过来滋事，直到听得身后的笑声，方才回头一看，一眼瞅见围着米色围巾的大舅哥，他一下子站起身，吼出一嗓子：“干什么呢，不知道人吓人能吓死人吗？”
大舅哥笑道：“大白天吓死人不成新鲜事了嘛，你怎么回事啊，打传呼不接，折腾我好玩啊？”
“我等你回话你不回，我还傻等在那儿干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接到你的传呼就找电话回话，‘仙聚来’的两部电话都被人占着，我看路对面有公话，就想过去打给你，一眼瞅见你往这儿跑，我就跟过来啦，你什么事这么急的传呼我？”
“我能有什么急事，不过是经济危机，想找你救救急，带钱了吗？借点，一会儿车子修好了，我得打的驼回去，这路上还有好多铁屑，再把车胎扎破，你妹非把家里的屋顶给掀喽不可。”
“这事啊，我还以为啥事呢，这张五十的给你，不用还啦，你现在的情况我都清楚，经济危机属于正常现象，以后再遇困难直接说，我会帮你的。”
佟蒙欣假意推托一番，接过钱塞进贴身的衣服口袋，问：“你把钱给我，不怕你家翻了天啊？”
大舅哥小声回答：“这你放心，闹不起来，我一会儿开进发票里，一报销钱就回来啦。”
“咋报销，不怕被人查出来啊？”佟蒙欣跟着小声问。
“查不出来，‘仙聚来’里的东西名目多，多开点看不出来。”
“厉害，带着相好吃饭要公家报销，还多开点，你摸摸脖子上的脑袋还是不是你的，这也敢干。”
“不了解决情况不要乱发言好不好，我今天来是为单位办事的，”大舅哥停顿一下，凑近佟蒙欣，附耳道：“订包间，招待省上来的领导。”
“到那里面招待领导，那是人去的地方吗？你大小也是政府部门的干部，怎么抢起王婆的饭碗来啦，还是小心点吧，说不好哪天大领导来个拨乱反正，第一个下岗的就是你。”
“不是我要订的，是来的领导提出来的，我们主任惊的嘴贴耳杂打架，连问那个秘书好几遍，还请示了几个上级领导，才派我来办的。”
“还有这事？领导带头败坏风俗，社会以后不得笑贫不笑娼啦？这叫我这种没钱的人以后还怎么在社会立足啊？”
“多虑啦，没钱人永远都是大多数，别人能立足，你有啥不能站住脚的，不就是暂时下岗嘛，又不是终身失业，先等等看，等不及的话咱们想办法换个单位干，挪个窝也许会干得更好也说不定呢。”
“挪哪儿去？我们厂已经算是好的啦，其他厂下岗的更多，一家不如一家，我挪到哪儿都一样，用不着费那事啦。”
“你这样想怕不行啊，改革开放的第一步就是优胜劣汰，下岗只是开始，后面说不定还会开启示比赛模式，跑不过别人只有靠边站，你现在已经下岗，再要留在原地踏步不去积极改变现状，别人吃肉你连汤都喝不上，你注意下当前的发展形势，农村都已经改革开放脱贫致富，养猪都养出了专业户，跑城里来大把大把地赚钱，你一个城里人再不想法子干点什么，将来比得过比不过农村的懒汉都很难说，人家再差还有块地依靠，你有啥？住的房子是能吃还是能喝？不行吧，还是干事吧，机会是勇于开创者的专利，创造机会定能出人头地。我最近就瞅准了一个事，你看看要不要试一下，你看啊，改革开放是为了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以适应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需要，这个现代化建设里面所包含的重头戏应该是城市建设，只有的把城市建设摆在首位，才能铺展开现代化建设的格局，那个深圳就已经立了头榜，‘三天一层楼’地把一个小渔村变成全国瞩目的大都市，咱们山城迟早都得跟进城市建设步伐，将来建筑工程单位会是最挣钱的行业，你要是有胆量，就赶早办个建筑工程队，用不了几年一定腰缠万贯，富甲一方，这是很有把握的事，是值得做的。”
佟蒙欣面上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态，心下里却是另外一种不忿：你撞大运撞进政府大院，吃穿不愁地旱涝保收，每天衣不沾灰脚不沾泥的坐着拿钱，不想办法帮我寻个轻松的活路维持生计，倒生出这般吃苦下力的主意推我下泥塘打滚，怎么，看我当知青没有当够年数，想着法地逼我二次下乡啊？做梦，我才不干呢，要干你自己干去，要不然先用你的工资把你妹和你的外甥女养活起来，我才信你个诚心实意，没这种行动，你就是说出大天来我也不上你的套。
嘴上却是在不住地应承着：“嗯，对，对对，是这么个形势，我明天就去工商局打听办执照的事，行与不行都给你个话。”
“立杆见影是最能成大事的，这事就这么定啦，走，跟我过去吃饭去。”
“不去，那里面阴森森的，吃不好再噎着，划算不来。”
“你简直是......拿想像否定现实，‘仙聚来’外表看很凝重，里面可是别有洞天，小桥流水、假山亭阁，还有花花草草什么的应有尽有，看一眼都觉得赏心悦目，哪来得阴森森啊，你跟我到里面看看，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我还是不去，那里面的人太没王法，刚才有个比宝宝大不了几岁的女孩子从那里面跑出来又被抓了回去，头发都快被薅掉啦，瘆人的厉害，你没看见吗？”
“看见了，我也问了，他们说是抓住个小偷，说她偷了客人的东西。”
“你别听他们胡说，女孩子是跑出来打求救电话的，他们的人过来就把人给抓走了，我在旁边亲眼看见的。”
“我也不信，可没法管啊，要过问也得派出所过问，没咱们什么事，走吧，别想这想那的，再有什么想说的坐里面说去，这儿冷死啦。没想到今年冷得这么早，才进十月就下开雪啦。”
“冷你就回，赶紧回去找相好的暖和暖吧，我不跟着打扰啦。”
佟蒙欣说着，往炉子里放进些散煤，坐下来继续烤火。
大舅哥跟着蹲下身，无力地辩解说：“你这话说的，我就是怕你想歪了才特意过来和你解释的，你是不是看见小沙挽住了我的胳膊才起误会的，那不是真的，是小沙下车时险些儿摔倒，才挽住我的胳膊叫我带着她走的，不信你过去问问她，看她是不是这么说的。”
“你和她在西安城墙根下挽着胳膊压马路也是她险些儿摔倒才挽住的？”
“这也叫你瞧见啦？”
“碰巧出差，看了那么一点点，你放心，这种事我向来是看见装没看见的，尤其是瞅见沙鹤珞那号的女寇，半尺长的路我绕百米远走还嫌近得慌，惹谁也不可惹她，也就没有上前和你打招呼......”
“听你这么说，好象是对小沙有意见似的，这不对吧，你们下乡的很多事她都和我说了，没有说过你一句不好，你怎么还会对她有意见呢？”
“我对她没意见，我对一块儿下乡的所有人都这样。”
“小沙和你不一样，她说她很怀念知青乐园，怀念在那里的每一天，她说要是能重新来过，她一定做个不平凡的知青。我相信她能做到，她很有见地，要不是错生为女身，干起大事来一定惊天动地，我很服她，你也应该多接触接触她，她真的不是一般人，会给你帮助的。”
“她的帮助？不需要，没钱的帮助都是空话，她要真有心帮助我，你先替她拿二百块钱给我，我先给宝宝买个游戏机再说。”
“买游戏机啊，早说啊，这钱我给，只当我给宝宝买的。”
“行，两清，反正也不是你掏钱，我拿着也问心无愧。”
“那小沙的事......”
“我什么都没看见，你继续。”
大舅哥乐呵呵地笑着走了，佟蒙欣侧转身，朝着地上呸了一口吐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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