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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出赵嫂用心的沙鹤珞恨得牙疼，却是不敢硬性顶撞，因为赵嫂的丈夫是她爷爷的徒弟，对她爷爷奶奶非常得好，日常的照顾连同送医看病直至送终等项比起亲儿子做得到位，沙琪飞从他人口中知晓这些事之后，直接上 门认了干爹干娘，不允许任何人对他的干爹干娘不敬，包括沙鹤珞在内，所以她对赵嫂不得不敬三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可眼下这事她又不甘就此罢休，打算换种方式继续她的计划，比如说，带米娅娥上街与事先约好的人偶遇或者是看电影的时候碰上曾经登门拜房的人什么的，然后她抽身出来去找沙琪飞捉奸等等诸如此类，

      可惜没等到她的计划实施，赵嫂先她一步拦住沙琪飞，直通通地讲出了对沙鹤珞的看法，以长辈的身份提醒沙琪飞，不能把米娅娥交给一个不为她人名誉负责的人。         

      沙琪飞半信半疑地回到家中，依习惯先冲着厨房喊声米娅娥，接着坐进屋内等着饭菜上桌，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米娅娥的回答，再等一会儿，也没有听到脚步声，他走去厨房一看，米娅娥不在，他掀开锅盖看看，里面  除了一锅白开水，什么都没有。他快速地走出来，大着嗓子喊出正在屋内描眉画眼的沙琪珞，冷冷地问：“你把 小娥整哪儿去啦？”

      “谁把她整哪儿去了，我回来就没见她人。”沙鹤珞掸下沾在粉色衬衣前襟上的脂粉，说：“你这么着急找她干啥呀？有啥事跟我说不一样嘛。”

      “和你说不着，回家往屋里一窝，眼里咋就这么没活？小娥不在家，你还不做饭，在等谁来给你喂吃的，那些人有靠谱的吗？”

       沙鹤珞听出话头不对，第一感觉是沙琪飞听到了什么，马上回嘴说：“你要看我不顺眼，赶我走就是啦，我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外人说什么你都信，什么事都先尽着外人考虑，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外人有成千上万的可以选择，亲妹妹就我这一个，我叫那几个人来也不是完全为我自己，也是为咱家干活来的，你看看院子里的菜地，厨房里盘的灶还有你屋和我屋里的铸铁炉，都是他们帮着弄出来的，你不感谢也就算了，还拿外面的闲话找茬，你要这么当哥，也太叫人心寒啦。”

“俺又没说啥，你急着上啥火呢？外面人要那样说小娥，俺一样说她……”

“说她，你舍得说吗？上个班都不想叫她上，还舍得说她啊。我都想不来你是咋想的，她上班挣钱比起你轻松多了，挣一个是一个，怎么也不比你挣的少，你还不叫她去上，为得是啥啊，非得等到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再出去扒渣吗？”

    “说啥呢啊，小娥上那班一站就是几小时，两只脚肿得赶面包还发，穿鞋都穿大一码的，俺不心疼谁心疼，还能叫她上班去嘛。”

     “她不是照样上班嘛，你还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我看你就是被她家人拿住了，才一个劲地把她往头上供的。”

    “供着对，不供没人性，她冒死为俺生下儿子，俺就是变成空气也要尽着为她供氧，她对得起俺，俺就得对得起她，对得起她家人。你以后不要再小娥小娥地叫，该叫嫂子叫嫂子，在外人面前也给小娥长长脸。”

      “行嘛，叫什么都行，把你的丈母娘叫成妈也行。”

    “你要想叫也没啥，俺丈母娘待你也跟待亲闺女似的，小娥吃啥你吃啥，一个月子下来，你胖出一圈，俺丈母娘反倒瘦得经不住风吹，每天抱孩子、洗尿布、做饭，一堆堆地事情干着，你连手都不伸一伸，俺见几次想说你都没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爷奶在的时候，你做饭扫地也是在行的，咋么说变就变了呢。”

      沙鹤珞心里话说：“能不变嘛，我再表现也没分上一片瓦，还表现给谁看。哼，你不是想表现嘛，那就去米家好好表现去，看看米母是不是你亲娘。我就不信，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能够打断骨头连着筋。现在米母对你的好，是她女儿在你手里攥着，等你跟她女儿离婚那天你再看看，你一口一个娘叫着的是匹温顺的老牛还是头咆哮的母狮。”

     “那些天不是天冷嘛，我的手不能沾冰水，下次，下次你再生个孩子我一定帮着侍候月子，这你该满意了吧。”她说。

     “没下次，这次能留住小娥的命，全靠爷奶在天保佑，再不敢有下次。就这一个，知足啦。”

    “知足就好，也该知足了，孩子交给丈母娘带着，你和小娥什么心都不用操，该干什么干什么，还真是该知足啦。”

    “单知足不中，这是恩得报，等俺以后挣足了钱，一定好好报答她老人家。”

    “你怎么报是你的事，我帮不上忙，等我找好对象搬出去，你把你丈母娘接来住，在这儿给你带孩子，你们一家人好好大团圆吧。”

       沙琪飞点下头，说：“这个行，住在这儿，小娥再不用两头跑啦。”

    “是吧？要不我怎么着急找对象呢，就是想为你们挪窝，我再不挪窝，那些吃饱撑的指一定又在嚼什么舌根呢。以后，你不要听到狗咬，回来就找我的事，你要听那些狗叫，全世界找不来一个可以出门的人，你听她们的干啥？她们一天不咬人的脚后跟，出门能被风噎死。你火什么嘛，等我把对象选下了，最差的一个都比她们家儿子强出两头，到那时候，看她们的狗嘴还往出冒啥泡泡。”

     “你找啥人，先看准了再往这来，甭今天一个明天一个，找不对人还落人一说。咱们这片的人封建得很，见不得男来女往，你三天两头的往家里带人，惹得大家说啥的都有，看不惯，等不到你把人选下来，先把你说臭了，这不中，你是女的，影响比起别的要命的多，以后婆家人到这片串门，唠唠不到好话回去，你在人家也不好过。”

     “不好过就不过，我已经受过一次，不可能再受第二次，好欺负的人都是软出来的，到我这儿没门。这次我说什么也要找对人，好好过过气人眼热的好日子。”

    “那就找对人再说，明天开始，甭再往这儿带人，俺见天在外忙，家里家外就你和小娥俩女人，进啊出的生个孬事出来，俺跟丈母娘不好交代。”

    “记住啦，不会再带人来了，这儿不是我的家，我该有自知之明的。”

     “说啥气话？”

     “气什么啊，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你歇着吧，我给你做饭。”

      沙鹤珞走进厨房，从窗台上抓捆箥菜，解开扎绳，把箥菜塞进盆里，端到外面的露天水池，拧开水龙头盯住哗哗的流水看了一会儿，才把青菜放进池子里清洗。此时适逢八月，晚上七点左右的时间仍然酷热难耐，将双手泡进凉凉的自来水中对于消除心火还是行之有效的。很快地，她的心情大逆转，面色也恢复如常。

      米娅娥挎着个大包从外面走进来，一看见水池边站着的沙鹤珞，就高兴地说起来：“吃包谷，吃包谷，十几个呢，可以美美地吃一顿啦。”

     “看你美的，有什么好吃的，钱多烧手啊。”

    “不是买的，是我替班的那个人从她家地里给我掰的，没上化肥，可甜啦。”

     闻声出来的沙琪飞快步地走向米娅娥，接过大包掂掂，说：“这么重的东西你也敢背，想死第二回啊？”

     米娅娥敛起笑脸，跟在沙琪飞后面，走到厨房门口时，扭头冲着沙鹤珞扮出个吃玉米棒的动作。

     沙鹤珞回应个勉强的笑，低下头来翻洗青菜，心下里不舒服到了极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憋屈得难受无比还得忍着，她挪开青菜，嘴对水笼头咕嘟咕嘟地喝上几口凉水，直起腰，冲隔着厨房窗口冲里面说了句：“我有事，不吃饭啦。”

      米娅娥在里面大声说：“吃完饭再走，煮挂面，一会儿就好。”

      沙琪飞从厨房出来，问：“啥事这么急，饭都不吃啦？”

    “我差点忘喽，有人明天结婚，我还没有随礼呢。”

     “随了礼就赶紧回来，俺晚上要去给人看门，小娥一个人在家俺不放心。”

    “看什么门，货场能有啥可偷的？”

    “货场有看门的差事也轮不上俺，俺是去给梅子开的歌舞厅看门，就在前边不远的华侨商店后面，梅子跟人合伙开的，排场大得很，穿得垃圾点的门都进不去。俺昨天就差点被那儿的‘门崽子’拦挡。你以后要去那儿，记着穿好点。”

     “我不去哪种地方也穿得好，你倒是应该穿得好点，整天都是这身旧军衣，后背都洗得发白了，叫人一看就是下苦吃力的，人家不挡你挡谁啊。”

     “挡呗，咱就是一劳动人民，咋方便干活咋穿衣服，谁要挡挡去，跟他不争。”

    “你不争，有人跟你争，你要穿这身衣服就别去歌舞厅看门，小心警察把你当盲流抓起来，那种地方经常招警察突袭检查，梅子叫你看门，肯定是想让你在门口挡住警察拖延时间，叫她的‘三陪’跑路的。这活你不能干，警察眼尖得很，要把你抓进去，你说都说不清楚。”

   “放心，梅子都已经说了，她的歌舞厅有警察往进投钱分红，啥时候突袭检查都能提前得到通知，轮不着俺去硬拦。”

    “用不着你硬拦，她叫你去干啥？”

    “看设备，保护那些哇啦哇啦的机子周全，那些机子金贵的很，坏一台怕都得上千上万的说话，毁不起。”

    “咋能毁不起，她那儿挣钱的很，里面又是卡啦OK又是小酒吧，一间间的小屋里没一个闲着的人，一天不挣个万把千的都不叫挣，哪会在乎那几台机子，她就是想旧情复燃才叫你去的。”

    “瞎说啥？！她跟‘口技’把娃都生了，一儿一女的双胞胎，亮瞎人的眼，俺一直以为俺儿子是世上最漂亮的，再一看那俩孩子，差一点把俺儿子比下去。冲这点，俺不起歪心，谁也别对她起歪心，生了孩子的女人就是母亲阶层的人，畜生都得止步，更别说人啦。”

    “你有这觉悟当然好啊，去就去呗。她一个月给你开多钱？”

    “一千。”

    “够多的，满大街就只有二三百的价，她这不是雇你，是在帮你啊。”

    “有这层意思，俺先接着，以后再报吧。最近货场进了几台装卸机器，活少了一大半，呆一天也接不下几单活，眼瞅着就要歇菜。梅子掐点续上这个活，俺不领情不成，总不能回到屋里等小娥的那点工资过活吧。”

   “要这么想，是应该去。”

      沙鹤珞说着，透过厨房窗口，看见米娅娥用抹布擦了下眼，她转转眼珠，催着沙琪飞进屋休息，回身进入厨房，对米娅娥说：“我哥的话你都听见了吧？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好事是可以挣钱，不好的事是……梅子跟我哥……你也知道，晚上是最容易动情的，大家都说灯下瞧人美，你不要等着我哥瞧着梅子美上了再哭再闹，没用，男人一旦变心，是软硬不吃的。”

       米娅娥指点下隔墙，压低声音说：“不要这么大声说话，你哥会听见的。”

     “就是要他听见，他才能控制住自己。梅子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追完我哥追陆翌鑫，那时候都敢追得那么大胆，现在开起歌舞厅不是会更大胆吗？她叫我哥值夜班，其实是想重温旧梦，没门，你听我的，看住我哥，跟他一块儿值夜班，一点机会都别给她留。”

    “你哥不会叫我跟去吧？”

    “不叫去，你就不去，等人家俩人搂一堆去了，你再去啊？”

    “我不敢说。”

    “我去说。”

        沙鹤珞成功地说服沙琪飞带着米娅娥值起了夜班，她自己继续自己的路数选择她的对象，见惯不怪的邻居们渐渐地闭嘴不语，坐等鞭炮响起，看看花落谁家。

       经常光顾舞厅的宋一丁毛遂自荐地为沙琪飞做起了军师，出谋道：“这二年下岗的人那么多，满大街都是寻活的人，象你这样靠着出力气挣钱的遇上个头疼脑热，要不了分分钟就能被人顶喽，不如干脆做个小包工，整个活找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几个去干，你只管撑钱，干完以后，钱一分，多下来的全是你的，咋也比你出苦力挣得多。我是舍不得我现在的工作，要舍得，我早就干啦。”

       沙琪飞闪亮起两眼睁了睁，又暗下去，说：“俺两眼一抹黑，没谁会买俺的帐，你说的就是个梦，俺也没有做的资本，就这么着的，还是凭力气吃饭踏实。”

     “你看这样中不，你该咋干咋干，俺负责给你联系活，活联系下了，你再去做小包工，两不耽误的事情应该没问题吧？”

     “只要你能揽下活，干不是问题。”

     “中，俺明天就帮你联系。”

       宋一丁说到做到，通过采购渠道认识的一些人为沙琪飞陆续地接下几单活，皆是些需要装卸的流通商品，没有一点技术含量，这对于熟悉装卸业务的沙琪飞来说，可谓是小菜一碟，不仅活干得利落，一点不误事，对待金钱的索取也是公平合理，该要的钱要，不该要的钱绝不胡搅蛮缠，同样，该付出的工钱一分不欠，事先说好是多少就付多少，连时间都不曾错过一天。几单活过后，沙琪飞的名字被人叫响，不用宋一丁再牵线，仅雇主口口相传带来的生意就已经忙得他脚不沾地，有时忙到半夜才能回到歌舞厅值班室，安抚下惊恐不安的米娅娥。

夫妻俩连轴转啊转地转出了电视机、洗衣机、冰箱三大物件，为简陋的屋内平添出无限的光彩，接着，这一片区域的第一部家用电话也装了进来，“叮呤呤”的响声慕煞左邻右舍及过往之人。好日子唱着歌地撩拨起这对夫妻俩，撩得两人乐呵呵给米家也装上了电话，一为随时掌握家里的情况，二为沙琪飞抬高身价，叫那些瞧不起“劳改犯”的人知晓，只要抬头挺胸地做人做事，什么样的惩罚都是过去。米娅娥没事就往娘家跑，带着儿子在院子里闲转，遇到嫁得不如意的伙伴便吹棒自己的夫君如何，完全不顾对方的感受，只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之中，回来后，再拉着沙鹤珞又说又笑，好似中了魔症的家雀儿。

     接着沙琪飞配上BB机，叫米娅娥辞去工作守在接听电话，一有工作来电就传呼给沙琪飞知晓，米娅娥乐不滋地应承下来，白天坐在屋内看着电视等电话，晚上跟着沙琪飞值夜班，有时沙琪飞忙得晚上回不来，只得打电话给沙鹤珞，叫她陪着米娅娥去值班，由家中的这两位女人替他守住这份工作。

     沙鹤珞嗝都不打一个地应承下来，按时陪着米娅娥走到值班室，呆没两分钟，便滑进舞厅中去，一跳跳到散场，直接随人流出去，丢下米娅娥一个人在值班室里受难。次日，再向米娅娥解释，自己的离开是因为遇见了心怡的人，她不跟着他走不行。米娅娥相信了她，没有把这事告诉沙琪飞，继续担惊受怕地独自完成值班，直到被沙琪飞撞破，两口子才不得己推掉了值班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