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第一百九十四章
(2023-10-01 15:26:17)
守在“茶馆”门口的佟蒙欣一见走回来的汶君孝,便开口说道:“大清早的锁门干啥,带金银珠宝来啦?”
“没那个财力,只是习惯成自然而已。”
“锁就锁呗,还自然个啥劲,你看你把门锁的,好象里面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刚才施铎走到这儿,踹了好几脚,要不是我发现沙鹤珞逃跑的脚印把他支进学校里去,这屋门非废了不可。”
“是吗?谢谢你啊。”
“谢什么谢,门又不是你家的,踹坏了拉倒。”
“既然如此,你让他踹呗,屋里啥也没有。”
佟蒙欣抛出一丝不怀好意地笑,往前走走,低声道:“啥都没有不可能吧?万一他踹出个‘口技’出来,哼哼,该多没意思啊,血手印可是我的胡编乱造,我还指着它开花结果呢。”
汶君孝不动声色地看看“人肉标杆”,打开门锁,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佟蒙欣略显意外地愣下神,说:“免了吧?我还等着上厕所呢。昨晚那一闹,乐园人空前的团结,成双成对,深怕落单,连上厕所都挤堆。这以后,有热闹看了,对对碰,女多男少,呵呵,女多男少,呵呵……”
站在“茅庐”门外刷牙漱口的杜瑞林朝着这边看了又看,擦擦嘴,冲着佟蒙欣说道:“呵呵啥呢,还不进屋把睡的被子叠喽,指望谁给你叠啊。”
“叠那干啥,又不碍事。”
“碍不碍事,都得叠喽,借用别人的东西就得完璧归赵,这是对别人最起码的尊重。”
“你尊重,你叠你的,蒉儡的被子又不是你的,我盖他的被子是给他天大的面子,他抢着叠还来不及呢,你不忿个啥劲啊。”
“你这是欺负他,不觉得良心受谴吗?”
“谁欺负谁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俩这几年一直都是这样的,你没看见?”
“没看见。”
“没看见不等于不存在,事实胜于雄辩。你要看不惯,就把被子帮我叠喽。”
“我凭什么帮你叠,自己的事自己做。”
“知道自己的事自己做,你还管我干啥?怪事出了,不把教训别人的时间用到为人民服务上去,剜着心眼挑别人的毛病,烦人烦成啥啦,还装爷找孙子,没事找事,不招人待见。”
“人肉标杆”眼珠子朝天说出这些话后,抓下棉帽甩打着大衣,迈着螃蟹步晃出西边道口,猛地一转身,走到接近“茶馆”的围墙边站下来。
杜瑞林举缸子指向他的后背,好一会儿才放下来,面呈怒色地大声说:“这是什么人啊,好心不得好报。我是为他好才说废话的。在大家庭里生活,注重举手之劳是和睦相处的基本,他今天用完被子不给人叠,明天借人东西就有可能不给人还,这样下去,人品、形象受损不说,还会引发许多连锁反应,这是不对的,你说是不是?”
“别太较真,他也就这么一说,转身回来他还得叠。”
“这不是叠不叠的问题,是品德的问题,本性决定人的行为,好的品德培养好的习惯,差的……差的就象他这样,拿脸都没法跟陆翌鑫的脚趾头比,陆翌鑫走在黄泉路上还不忘惩恶扬善,他呢,该做的事都不去做,谁跟他同舟共济,不倒霉才怪。”
熟喑“人肉标杆”习性的汶君孝未敢再接茬往下说,只是一个劲地拿眼往围墙瞟,意在提醒杜瑞林隔墙有耳,别再引发新一轮的口舌冲突。生气着的杜瑞林却是目不斜视,顾自盯着西边道口讲话,好似用目光将佟蒙欣钉在那儿一般。
汶君孝自嘲地笑笑,看看四周,在看到蓝冰洁在库房墙角那儿露头出来之后,他回手拉上房门。
走过来的蓝冰洁瞅着杜瑞林问:“干什么呢,这么用功,你不睏啊?”
杜瑞林的气色瞬间回暖,宛同春风拂上他的脸。
“不睏,睏也睡不着,冷得很,你呢,看你的眼皮都肿了,晚上没睡吧?”他答着,伸手指点下蓝冰洁的脸。
蓝冰洁抹把脸,说:“睡什么呀,巴琳一晚上不睡,闹得我也没睡成,这会儿眼都睁不开,能不肿嘛。”
“你不是在‘别墅’睡的吗,怎么跟巴琳扯到一起去啦?”
“昨天天快黑的时候,米娅娥回来了,看我在床上躺着,不乐意地扯着被子说是她的,我看她晕车晕得可怜,就把床让给她,到巴琳那屋去住啦。”
“巴琳让你住啦?”
“不让住,我能在她那儿呆着吗?”
“我的意思是,她是不好说话的人,你跟她挤在一起睡,她不烦你啊?”
“没挤在一起睡,方佳菌的床不是还在那屋支着呢嘛。”
“这我就放心啦。”
“瞎操心,不怕老的快。快回屋洗洗吧,牙膏还在脸上粘着呢。”蓝冰洁催着杜瑞林回屋之后,转身瞅瞅“茶馆”门,问汶君孝:“华丝哥还没起床吗?”
汶君孝答:“早就起来啦,这会儿差不多该转回来啦。”
“他胆够大的,我们都不敢出门,一直等到施铎大闹天宫才敢出来上厕所。昨天晚上可把人吓坏啦,你是不是也一样啊?”
“我倒没觉着有什么可怕的。”
“你不怕对着呢,陆翌鑫昨晚上回来是帮你和吴英舒的,他想让你俩好下去,才吓唬张玉海说出真相为吴英舒洗冤的,我一听就听出来了,你没听出来吗?”
“这个我倒没去想,昨晚要不是被拦着,我就出去看看啦。”
“嘘,不能这么做,什么时候都不能这么做,你没听社员说嘛,鬼是人变的,做事和人差不多,灵醒的时候捏得那些做下亏心事的人白天晚上睡不着觉,糊涂的时候,好人坏人一个待遇,逮谁敲谁,跟砸核桃似地,躲都没地躲。”
“这话你也信啊?”
“我开头也不信,可巴琳的表现让我不得不信,你没看她昨天晚上的吓人样,看见你也能吓一跳。五分钟前是张脸,五分钟后变个人,啪地跪到床上,说是沙鹤珞打开房门把鬼给放进来了,叫我跟她一起跪,我没听她,她可好,对着房门连磕头带念叨,乐园声音大她声音大,乐园声音小她声音小,嘟噜一大串,一块五块上班还啊什么的,典型的做下亏心事害怕鬼敲门,看得我心里毛毛的,眼皮都不可往起眨。哎呀,没想到她是这种人,看着块大膘肥的,原来是草包一个,多亏陆翌鑫没敲她的门,这要敲了,屋里准得成厕所。”
瞧着蓝冰洁手与口的配合表现,汶君孝直想发笑,好不容易才忍下来,若不是华丝哥的适时出现,他真想在笑过之后将“口技”暴露出来,令蓝冰洁释疑。
径直走到“茶馆”门口的华丝哥在汶君孝身旁边站住脚,面对蓝冰洁说道:“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这可不是你的风格,有什么事说给我听听,最好的参谋长不用白不用。”
蓝冰洁翻他一眼,说:“行了吧你,我可不跟你这个常胜将军磨牙,无理搅三分,好人都能让你磨成傻子,你自己跟自己念经吧,走了,离你远点。”
“别走啊,说说呗。”
“没时间,走啦。”
等到蓝冰洁走进“老少舍”,华丝哥使胳膊肘碰下汶君孝,比划个手势,暗示佟蒙欣躲在墙的那面偷听,而后,指下房门,小声问:“没事吧?”
汶君孝同样小声回答:“没事,根本就没有颛孙仁说的那么玄乎,我回来到现在连施铎面都没见着。”
“那是你跟他错过了,我看见施铎从学校里蹿出来,怒气冲天的跟要炸了似的,瞅他那样子,不爆发出来不是会罢休的。”
“即使是这样,他踹别人的门可以理解,可踹这个门就怪,他明知道你这个死对头是不可能伸手相助沙鹤珞的,为什么还要踹门呢?”
“这种人能把绿帽戴头上取暖,脑子里装的开水还能煮出什么象样的思维逻辑,不过是任由发达的四肢乱蹿呗。”华丝哥说到这儿,停下来,看着汶君孝问:“不太对呀,你的话里有话,是吧?”
汶君孝指点下房门,低声回答:“佟蒙欣好象猜到昨晚的事与‘口技’有关,说是他把踹门的施铎支走的。我看他那样子有点诈人,就把门打开请他进去,他没进,但我看出他不会轻易罢手,肯定会在墙那面等结果,所以,没敢进去也没敢离开。”
“我说他怎么在那儿偷听呢,这可是个不能轻视的家伙,以前我就觉得他不简单,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
“现在说这个没用,得叫‘口技’赶紧离开,只有离开,才能不留口实。我这就去给杨三送锁,顺便借辆架子车拉碑,等我把人召集到戏台那儿之后,你就把‘口技’从三队那边送走,行不?”
“没问题,给想像的空间填满虚无,看‘人肉标杆’还怎么招摇。”
“谨慎为上,没隐患才是真成功。我走了,早弄完早回,我还得去陆翌鑫家看看。”
“要我一块去不?”
“不用,我去都不一定能帮上忙,人多了反而添乱。”
“行吧,需要帮忙什么的,你说一声。”
“明白,走了,你也快点行动吧。”
“没问题,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十分钟后,知青们在汶君孝的招呼下陆续向着戏台走去,挡在“茶馆”门口的华丝哥装做修鞋,暗暗地过目着人数,在他认为那些可能闯进“茶馆”的危险人物全都走过去之后,他走进屋内,拧开手电照照睡在地铺上的“口技”,使劲地推推,小声催促道:“该起来了,不能再睡啦。”
“口技”动动被推的肩膀,未做应答。
“快起来吧,我们马上去杨树林,趁没人,你赶紧起来走吧。”
“口技”不耐烦地咳了声。
华丝哥发急道:“你要不走,招工的事黄了别怪我。”
“口技”噌地坐起来,复又躺下去,闭着眼睛咕噥地说:“俺就睡一会儿,就一会儿,一定走人。”
“说话算数,不能言而无信。”
“嗯,说一会儿就一会儿,你忙去吧。”
“我把门给你别上,你用点劲拽就能拽开。”
“嗯,好,好……”
华丝哥举手电比划一下,真想把“口技”敲疼拽起来,可转念一想,没敢这么做,此人虽是昨晚闹剧的主角,却不是可以任意拿捏的傀儡,万一翻起脸来,前功尽弃不说,后续的麻烦也会接踵而至。与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若走一步看一步,走哪算哪儿再说。
他站起身走出去,向着戏台那边望了又望,发现除了吴英舒不见踪影之外,好象还少了两个人,只是此时大家穿着的大衣不是蓝色就是军绿色,又都一窝蜂挤堆接拿汶君孝和杜瑞林从戏台上传送下来的楼板,令他无法进行最终的确认。
他退回来,从蒉儡使用的灶台旁边找出一截细树枝折弯后别住房门,轻轻地推推,感到小树枝的份量不足以抵挡“口技”的拽拉力后,便朝着其他房间走去,打算看看还有谁呆在乐园没有离开。他不希望被人抄了后路,虽说昨晚上已经达到了预期的目的,但被卡在这儿的吴英舒能否因此而扬眉吐气,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结局的完美。只有完美的结局才能呈现完美的爱。反之,则是伤害。
他这么想着,挨个房间进行检查,锁门没锁门的都敲两下,确认没人时再往前走,直到接近“金屋”,瞧见吴英舒从里面走出来时,他方止步不前。
“狗回窝啦?”他开口问了句,紧接着更正道:“屋里有人?”
“没有。我看被子什么的都在地上撂着,走进去收拾一下。”
“呵呵,农夫精神永垂不朽啊。”
吴英舒轻摇下头,瞅眼隔壁的“办公室”,使手朝着右边指点一下,说:“你要没什么急事就不要去打扰米娅娥,她还在睡觉。”
“我不找她,我是看见你进了这屋,以为有啥事,走过来看看。”
“人都不在屋里,哪还有什么事啊。快走吧,已经晚啦。”说着,吴英舒快步走出西边道口,朝着围墙外扫视一眼,停下来,等着华丝哥走到近前,低声问道:“昨晚的事是你做的吧?”
华丝哥一愣,“汶君孝的嘴可够快的啊。”
“跟他没关系,是我猜测的。”
“怎么猜得这么准?”
“问题集中又有针对性,明显的人为操作,这一点,要不了多久,大家都会回过味来的。”
“这我倒没想到。不过,效果大于预期,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吴英舒使用一丝微笑做出肯定,而后说道:“谢谢你。”
华丝哥抹把脸,将裂出的笑意塞进张开的嘴里,只露出一副谦和的表情应对:“客气的,我又没做什么,只是用正义的眼药水擦亮某些人的眼睛,让他们看清笑脸下的罪恶。”
“可这么做会将沙鹤珞推入危险的境地,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你还在为她的可恶存疑吗?“
“是啊,我不太相信张玉海的胡言乱语,虽然有些事我已经猜到,可话从他嘴里出来,我觉得没有完全相信的必要,一个为保全自己而出卖别人的家伙连人都算不上,他说出的还能当人话听吗?”
“这话有点武断,叛徒扔出的刀子是最容易击中靶心的,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操刀在手,大练其功,为得就是关键时刻能够自保,所以这种人虽然不是人,但他出卖都是重点,没有百分之百的准确,也有百分之八十的真实。”
“这一点我同意,只是没有沙鹤珞的亲口承认,我相信不了她的全部,至少……不能落井下石。”
“你能自私地活一回行吗?你不是菩萨,别总想着普渡众生,要学会痛打落水狗。”
吴英舒露出一丝苦笑,问道:“怎么打?把她从水里拽出来打,还是跳进水里按着打?你能保证她落进的就是清水池吗?你有没想过,用伤害获取的尊严,是要付出代价的吗?”
华丝哥还以一个自信的微笑,回答:“放心吧,‘口技’信得过。”
“旁观者清,你能看出张玉海和沙鹤珞的关连,我同样也能看到‘口技’在你身边的存在,别人亦是如此。你不能过于自信,那样百害而无一利,会置你于不利境地的。”
这话使得华丝哥将收进去的笑意绽放开来:“谢谢你的提醒,我可以理解为……这就是关心吗?”
“别误会,我对帮助过我的所有人都会这么考虑的。”
“我永远不能成为例外?”
“应该是的。”
“明白啦,心的距离是不可逾越的。”
“应该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