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第一百七十四章
(2023-09-29 15:41:07)174
遭到沙鹤珞戏弄的吴英舒无语地返身走回井台,刚拐过墙角,瞧见晶晶一个人抱着大扫帚清理井台近前的污水,她加快脚步走过去,接过扫帚把水扫向麦场的低洼处。
晶晶抱起一捆干麦草铺到清扫过的湿地上,对吴英舒说:“好啦,不用扫了,已经不碍事啦。”
吴英舒停下来,看看铺设的麦草地,踏着走过去,将大扫帚竖放到墙边,走回来时,冷丁发现晶晶的表情有些异样,不由地一愣。
晶晶看看她,又看看四周,下决心般地说起来:“我不想挑拨是非,就是有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说,你到了工厂以后不要象在这儿一样跟沙鹤珞在一起,那样不好,真的对你不好。”
“为什么?”
“我就是说出我的感觉,你要不信就不要信。”晶晶边说边转过身去,“太相信她不好,真的不好,真的。关系越好的人越容易把对方变成敌人。”
吴英舒盯着匆匆离开的晶晶进入灶房,慢慢地摇起一桶水拎起来往回走,边走边琢磨起晶晶的言语,总觉着有股弦外之音在撩拨着疑惑之琴,弹得她心乱如麻,难理头绪,她拧眉锁眼地回到宿舍,舀满一锅水烧上,看着燃烧的火焰发了会呆,站起来拍拍头,换下摔脏的衣裤塞进盆里,正打算往盆里倒水时,巴琳破门而入,将手提的鸡蛋篮子往地上一放,忽地跑出去,又忽地蹿回来,看得吴英舒一头雾水。
“你在干什么呢?”吴英舒问着,直起腰身。
“嘘……,疯啦,沙鹤珞疯啦,”巴琳用背抵住房门,面露恐惧地颤声道:“她拎着镐头要杀我。”
吴英舒听罢笑笑,准备出去看个究竟。
巴琳拱开吴英舒,返手插上房门,继续紧张地说下去:“我刚好去‘钟鼠’家拿鸡蛋,不然没命啦。你别出去,别出去,你现在出去,她肯定猜到我要你这儿,她精得很,太精了,不是一般的精,她在找我呢,我要在屋里非让她杀了不行。我就是伸伸腿,是她自己绊自己摔倒的,又不是我泼了她一身尿水,是米娅娥干的。她要发疯找米娅娥去,找我干啥。扔我的脸盆干啥,那又不是我的盆,是方佳菌的。那个野货(意指梅倩)把方佳菌的东西全搂到我们屋里扔着。我不用白不用。这下等着,我见着方佳菌就告诉她,是姓沙的把她的脸盆给弄坏了,让她去找她赔去。我没惹她,是她犯贱,我坐在门口等‘钟鼠’家的三媳妇送鸡蛋。她故意气我,我就伸下腿,也没绊着她,是她自己摔成那样的。”
这时,沙鹤珞的暴声传过来:“去死吧,去死吧......”
“你听,你听,她是不是疯啦?”巴琳说着,松开吴英舒,哆索着爬到冬施的床上,盘下腿旋既展开,一下子醋溜到地面,跪爬着凑近门槛处,竖起耳朵听起外面的动静,猛抬头说道:“完啦,完啦。她没干好事,没干好事,你听,你听,她是不是在杀米娅娥啊?啊,这要是......完啦完啦,她杀了米娅娥,肯定还要杀我的,她能做出来,她绝对能做出来,她跟她哥一样都是土匪,杀人不带打抖的。”
巴琳说话时带出的颤音,配上脸部的恐惧表情再加上抖动着的四肢,骇得吴英舒心里直打鼓,之前沙鹤珞被施铎激怒时所裸露出的疯狂表情经巴琳这么重彩渲染,令她有些信以为真啦。
巴琳坐起身子,看看吴英舒,突然站起来,抓过竖在一旁的铁铣,塞给吴英舒,说道:“你出去看看吧,你跟她好,她不会要你命,你把铁铣带上,她要连你都杀,你就抡铁锨砸她,那样不犯法,肯定不犯法,是她先杀人,不是人杀她,杀死她她倒霉。我今天看不清,打她打不着,你出去,快点,快点,去晚了,米娅娥该成肉片啦。快去,快去,你快去吧。”
吴英舒抱住铁铣,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巴琳立刻捂住嘴,轻轻靠近房门,正欲动门插销,有人在外面推了下门,巴琳腿一软,瘫倒在地,连挠带爬地舞动手脚如螃蟹爬行般地钻进冬施的床下。
吴英舒本能地憋住呼吸,竭力地控制住潮涌上来的恐惧,紧盯住门板,希望敲门声能够停下来。
门,还要被敲着,并且越敲越响。
躲在床下的巴琳使劲地冲着吴英舒挤眼、摆手。吴英舒看看她,看看房门,来回看了几遍,实在憋不住气啦,凑近房门,寻着一道细小的门缝,眯起眼睛瞅了瞅,立刻打开房门。
卿婧沉着面孔走进来,径直走向自己的床铺。
巴琳忽地钻出来,插上房门,冲到卿婧身边,小声道:“吓死我啦,你敲门怎么不吭气呢?”
卿婧奇怪地看住她,使手捏捏脖子,哑着声音回答:“我嗓子疼。”
“疼个屁啊,吓死人不偿命吗?!”
卿婧奇怪地看看她,伸手去抓放在床头的红色毛线。
“嗳嗳,”巴琳挡下卿婧的手,接着问:“外面在干啥?”
“没啥啊......”
“你眼瞎啦,外面在杀人你看不见?”
“没看见,就看见沙鹤珞一个人在拆花坛,......”
吴英舒的心咕咚一下落到实处,将铁锨放回原处。
巴琳的身子一软坐到卿婧床上,差点将挂着的蚊帐坐拽下来,没等卿婧拉拽,又忽地站起来,弹跳到吴英舒面前,比划着指指门外,涨红起脸低声道:“她拆花坛,为啥砸我的东西?她不是找事是干啥?!”
“她不是那种人,”吴英舒强压笑意,为沙鹤珞辨护道:“一定是你误会啦。”
“误会啥误会,我还不了解她,她就不是好东西。你快出去看看,把我的东西都给收进去,把门锁上,锁头在水桶边的小凳上放着,你把东西放进去,啥也别动,等我自己收拾去,你快出去,给,把铁铣带上,快点,出去吧。”
被推出门外的吴英舒望向狂怒中的沙鹤珞,不敢相信地擦擦眼睛,疑惑起这个视花坛如仇人的复仇者还是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笑面天使”,几眼过后,亲和力尽失,不由地心生戒备,驻足不前,变得无措起来,即害怕沙鹤珞变成陆翌鑫,又担心巴琳成为华丝哥,“伤人事件”已经动摇了乐园的和睦基础,再遇暴力撞击定毁无疑,这可是吴英舒最最不愿看到的结果。尽管乐园的初衷已然改变,但昔日的温馨却未尽失,那般盛夏时铺席睡在门外头足相抵的场景,印象深刻地固定在吴英舒的脑海之中,使得她时不时地将家的概念与乐园的生活相钩连,同情和理解身边的这些“兄弟姐妹”所做的一切,从而将自己所受到的“伤害”降至零点,并祈盼着乐园能够变成一个家,变成一个没有家长只有兄弟姐妹的“大家庭”,祈盼着“家庭成员”兄恭弟谦,姐妹相携,互帮互助,笑对生活,不说丰衣足食,只凭“弥勒”胸怀也能笑对人生,那怕是摘下一粒欢乐的种子埋进心底,也比抓着哀怨擦抹过去好得多啊!
然,美好的愿望与现实的结合单靠“一方情愿”是不行的,这两者从开始就是两股道上跑的车,天意不并轨,神仙都没辙,加之,人类本就是天公撒下的棋子,置于何位谋何其政,容不得人的意志横加转移,纵使意欲降大任于斯人,也会布“西游”加以磨砺,哪来得“葫芦”随你梦圆?不消说,屡屡受挫的吴英舒在明白这点后该有多么的无可奈何,其心其志好比暴风雨打落在烽火台上的鸽子,既恐风雨骤又惧烽烟起,惶惶如一片困在树杈间的孤叶,凄凄地做着春之梦。可就是这样,她那温柔的心田依然围不出荆棘栅栏,挡不住繁杂人事的滋扰,数次三番被“事非”圈入,又数次三番被“事非”践踏,却始终吐不出“不”字加以拒绝,以至于对着现下之境地图增尴尬。
无奈之下,她将视线转向院落,转向院落地面。
此时的院落地面已经被过往车辆碾压的乱七八糟,雨天泥塘一片,睛天沟坎相伴,烂障的让人无法正常行走,大家只好顺着墙边走动,走着走着就走出个长方形的小道,好象框子似地将烂障的路面圈了起来,间或掺杂进花坛散发出的臭气和知青们造出的屎尿味,使得路面很是有些猪圈的感觉。这种现象在“招工”之前是没有过的,那时,知青们视院落如家园,平整过地面之后还拉着碌碡来回碾压,直碾得地面泛亮有光,光脚在上面蹦跶都不咯脚,待到“三伏天”热得屋内喘不上气时,大家搬出凉席睡在上面,男生睡在西边,女生睡在东边,中间睡着陆翌鑫抱来的那条狗。适逢学习日,大家拍蓝球,跳毽子、跳绳、做手工或是说闲话,把这块地占得满满的,过往的车辆看到这种情景大多绕道三队出村,极有个别司机硬性,非在从这儿路过的,知青们也不强拦,只要不是重载超载车辆,让让道也就放行啦。唯有沙石车坚决不让通过,因为沙石车超载超得太离奇,车厢装满后还要沿车帮插起一圈的木板增高,更有甚者还在增高的沙石之上架沙袋,恨不得一趟拉座沙石山,导致其所过之处淌留沙痕两道,湿着扫不净,干了之后,细沙飞扬,为此,知青们在东西道口两端各竖一块警示牌,禁止拉沙车辆由此通过。牌子刚竖起来时没有什么成效,晚上收工回来依然能见着沙石车的迹象,知青们气恼起来,等到学习日那天,“守株待兔”般地拦住一辆沙石车,逼着车辆退出东边道口,并将沙石全部卸下堆在道口外。空车离开的沙石车司机把知青们看了又看,白着脸走了。自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再没见着沙石车辆打此经过,弄得知青们不禁暗喜,觉着这次打蛇一定是打在 “七寸”上啦。
谁想,就在汶君孝他们招工走人,确切地说上是在走后的第二天,打在“七寸”上的蛇复活啦,那天中午,一台手扶拖拉机撞倒 “警示牌”,撞上东边道口的门柱,撞进院落,无头苍蝇似地在院内乱蹿,坐在宿舍门口等着开饭的路恩等人漠然地望望“手扶”,便将脸转过来继续发呆。“七寸”司机下车观察一会儿,等着后面的几辆拉沙车驶近,立刻带头冲进来,一溜烟似地跑走啦,紧随其后的那辆车为躲闪“手扶”,甩下一个大沙袋,下一辆车碾着沙袋向前冲,险些儿侧翻在灶房门口,后车见势急刹车,超载的沙石撞开挡板,在前车淌下的沙石之上积出个沙堆,追在后面的车辆不管不顾地碾着沙堆开过去,颠下些沙石继续堆积,没过几天,平坦的路面就变成了丘陵,接着,马车、驴车、往河下菜地拉粪的车以及牛拉着的犁扒等等长驱直入,睬也不睬瞠目而视的知青们。
无奈何,“小洞不补,大洞尺五”,越是放任自流环境破坏的越厉害,没过多长时间,地面便被破坏成沟坎,别说人走在上面如跳舞,就是卡车颠得都直摆尾,更别说那些二把刀开进来的“手扶”拖拉机啦,一开进来就扭秧歌,扭得好的扭着曲线出去,扭不好的东碰西撞,撞得乐园门前的台阶伤痕累累,嚇得人冷汗直冒。
就是这样,每天进出上工的大队干部们却连点阻止的表示都没有,知青招工前,地面上落点沙石落点土,那怕是落点树叶,大队办公室都会有人吆喝着催知青们去打扫,招工后,不光管事儿的人没了心气,就连大队办公室的会议也越来越少,偶有个会议也变得“短小精悍”,一说散会,立马解散,或是回家收拾自留地,或是去公社、县上活动身份变更事宜,扔下“乐园”如撇靴,任由“外来者”入侵破坏而视若无睹,此番变化之怪异令人忐忑,使得知青们原本不安的心越加慌乱,好似习惯于听吆喝的牛马突然被扔到荒郊野外一般。
因此,沙鹤珞的暴怒与疯狂所演绎的终不过是一台独角戏,唱罢也就罢了,只要旁观者不跟戏,不闹戏,戏也不过就是戏而已。
吴英舒想到这儿,转眼瞅向花坛,瞅向沙鹤珞,却不料想,癫狂着的沙鹤珞一撩见她,原本黑着的脸一下子变得更黑了,猛地抡镐扎进地里,冲着她这边恶狠狠地说道:“叫那个垃圾小心着,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说完,撒开双手拍打下衣服,目不斜视地走进宿舍,咣地甩上门。
吴英舒的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巴琳藏在“别墅”的秘密成为了沙鹤珞反感自己的理由。
躲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巴琳不等吴英舒走到近前,跨出门槛拉她进屋,低声问道:“她说的是啥意思?没完了是不是?她是不是疯啦?”
吴英舒摇摇头。
“她是不是发现我这儿,想要来个防止她狗急跳墙吧?”巴琳说着反手插上房门,凑过来继续说道:“她狠着呢,咬死人都不带撒口的。”
“别这么说,气头上的人都一样。”吴英舒说着,将铁铣竖靠到墙边,坐下来洗衣服。
巴琳抓过冬施的小凳坐过来,接着说:“嘁,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她就是变成疯狗咬死你,你也护着她。哼,她是什么东西我还不清楚?!你离她远点没错,我看别人看不清楚,看她看得跟看我自己一样,别人是嘴上坏,她是心里坏,坏得还不是一丁点,华丝哥和一样这么看她,她才出阴招害华丝哥挨了一刀,冬施恨她恨得牙疼,一直要收拾她,她好不了的,你离她远点,不要跟她染啦。”
“别这么说,不合适的。”
“你别维护她啦,你就这么好心,好心办坏事,你以后要把心变硬点,就会少吃好多亏。人家谁没有两条胳膊两条腿,拉不动车子全是自找的,谁让她们贪心装那么多的?你去推干啥,又不给你记工分,你累死又能落个啥?谢谢又不能顶饱,你帮着推一次,下次还得推,不推人家肯定骂你,人家才不管你是不是病了什么的,这就是咱们这儿的人,没良心,又自私自利,光沾便宜不吃亏……”
这时,有人重重地敲击下房门。
“咋回事?开门不见人来,关起门鬼都来窜,”巴琳叽咕着站起来,凑近门缝往外瞅了下,忽地抓拽起吴英舒挡住房门,小声说:“这回是真的,别开,别开,别开。”
吴英舒看懂巴琳表现出的畏惧神色,冲着门外问了句:“谁呀?”
“我,”沙鹤珞应答道:“把开水借我用用。”
“别给别给,”巴琳紧张地说着,挡住开水瓶,“她要拿开水泼我咋办,快说没有。”
吴英舒学舌般地说出“没有”两字后,心下有些不得劲,立刻补充道:“我一会儿给你送去。”
“快点啊,我要洗头。”
“好,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给你送去。”
“行,你开下门,把毛线拿进去。”
巴琳死死地抓住吴英舒的胳膊,附耳低语:“说你在洗澡,不能开门。”
吴英舒涨红起脸说不出话。
沙鹤珞在外面又说:“不开算啦,我把线挂在门拴上,你一会儿出来拿进去吧。”
“好。”
巴琳凑近门缝瞅了又瞅,确认安全后,慢慢地打开房门,抓起装着毛线的书包递给吴英舒,插上门,凑过来说道:“她是骗人的,她就是想进来找事。她走路跟踏着棉花似地,就是想偷听,她在你们屋门口偷听过好几次都我叫看见了。喜欢搞阴谋诡计的人就是这样,放屁都分段,臭你一次不叫臭,臭你几次臭死你才高兴。她咋能没有热水,钟铮走的时候把热水瓶给她啦,她有两个还能不够用?”
“洗头很费水的。”
“别理她,让她自己烧去。”
“她的桶掉井里啦……”
“掉去呗,她有用的。钟铮走的时候把桶给施铎了,施铎屋里有两个桶,他就没打过几次水,每次都偷蒉儡的水,蒉儡一说他,他还要打蒉儡,不要脸的很,就跟姓沙的一样,他俩一个货色,就会占便宜,你以后跟她在一起,别这么傻啦,她……跟你说,她就不是啥好东西……”
“声音小点,不要再生矛盾啦。”
“她矛盾不是我矛盾。等我眼睛好了,没矛盾我也找矛盾给她。你一会儿送水过去,把我被子给抱过来,今天我不回去住,我要在冬施的床上睡。”
“冬施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
卿婧忍不住跟言道:“她的床好长时间没收拾,脏死啦。”
“脏怎么啦,总比没命强吧?她一翻墙就能进我屋里杀我,我要是死喽,你俩谁赔我的命?”
两人对看一眼,不再吱声。
“住几天又不是住的多,等走了以后,想跟我往一块住都没门。嗳,你等一会儿再出去,我让你去你再去。”巴琳说着,轻轻拉开房门,向外瞅了又瞅,下决心般地拎起热水瓶递给吴英舒,看着吴英舒走进“金屋”,这才出口长气,插上门,揉揉眼睛,使劲地睁开,看看埋头织着毛衣的卿婧,走过去指点着织针说道:“你一天到晚的织啥呢,都快织成驼背了,我跟你说,等回城上班就该知道了,现在谁还稀罕这个,现在的尼龙衫啥样都有,比你织的好看多啦。”
卿婧头也不抬地敷衍道:“好看不暖和,穿上不顶事。”
“你就是一个土包子,等回城呆呆你就知道你有多土了,现在城里都是要风度不要温度,没人出傻劲织毛衣。就你这毛线这颜色也太老啦,是给段雨涛他妈织的吧?”
“嗯。”
“哎呀,太土气啊,段雨涛他妈穿上绝对难看。蒉儡他姑也是那么大年纪,穿得衣服跟电影演员似的,好看的没法说,你见都没见过。上次我跟颛孙仁路过他家的时候,看见他家的亲戚一大帮在门口说话,叽叽咕咕的一句没听懂,那些人穿得好看的很,女的还画妆呢,可洋气啦。他家就蒉儡长的难看,他把他家人的缺点都占全了,大头大脑还不灵光,他弟他妹长的都好,跟他一点都不象,他家人里面那个女的可时髦,你看,她的眉毛眼睛划得这样,不粗不细跟那个啥似的,你看,你看嘛……”巴琳随说随用手拨拉卿婧手中的织针,卿婧看看她,收起织物,侧过身子朝向床头乱翻起来。
巴琳指点着织物叨咕了一会儿,见卿婧没有睬她的意思,无趣地走到冬施床前,伸手指探抹下蒙在床板上的塑料布,啧啧道:“咦,脏死啦,这么厚的灰也不帮着擦一下,每天擦一下不会这么脏啊,你们俩真是的,放着庙门不烧香,怪不得事事不顺溜,都是自找的,一点眼色也没有,冬施是什么人啊,别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你们还这么把她不当事,她不给你们小鞋穿给谁穿啊?!华丝哥就能,闭着眼睛跟冬施混,亏死了,还在做亏本的买卖,他才不傻哩,亏本就是给赚钱垫底,垫够了就开始赚钱,想赚多少就赚多少,你们连这个都不学,亏死都不知道是咋亏死的,蠢呐,真蠢,说好话又不赊本,不就是舌头打个滚嘛,说得冬施高兴,早就跟着她混出去了,还用等到这会儿,哎呀,笨得猪似的,再教也不会,还是我来收拾吧,脏死啦。”
说话间,巴琳拎起塑料布抖弄起来,只一忽儿,屋内便弥漫起飞扬着的灰尘,巴琳拉开门,跳到门外。
卿婧抓起织物往出跑,巴琳一把抓住她,指着织物说:“我白说了,你还织啊?”
“为什么不织?”
“难看死啦。”
“难看就难看,又不给你穿。”
“咦咦,你能得很,你……”
抱着被子回来的吴英舒“嗨嗨”地阻止巴琳,指指“金屋”比划了个噤声的动作。
卿婧甩开巴琳走出去。巴琳冲着走开她的后身翻翻白眼,小声叽咕了一阵儿,走出屋内,拉出卿婧放在箱子下的脸盆和搭在铁丝上的毛巾,卖力地擦抹起冬施的床铺,直到吴英舒抱来被褥,方停下来。
“我的门锁好啦?”她问着,接过被褥放到床上,用手按按,忽又问:“屋里乱不乱?被子没在地上吧?”
“没有,我把东西都给你捡进去了,你放心吧。”
“嗯好,等我眼睛好了,哼,这事没完。”
吴英舒没有接茬,坐下来洗衣服。
巴琳将毛巾扔进脸盆,使脚一踢,想必是想要将盆踢到卿婧的箱子近前去,那料,盆中的水被震荡出来,溅得她一鞋不说,连放在旁边的鸡蛋都着上了水。
“混蛋王八蛋,倒八辈子血霉,让鬼撞啦。”巴琳小声叨咕着,提起鸡蛋蓝子走到门外,拣拾出湿漉的鸡蛋排列到墙边,看了一会儿,径直走向卿婧床铺,抓起放在枕边的卫生纸就撕。
吴英舒阻止道:“你别这样,我这儿有,用我的吧。”
“不用,有也不用,就用她的,谁让她气我的。”
“你这样不好,主人不在……”
“在不在我一样用,等她回来我跟她,你别管啦。”巴琳有些不耐烦地说着,撕下一大截卫生纸,走出去,仔细地擦干鸡蛋上的水渍,小心翼翼地铺回到蓝子里,拎进来放到冬施的箱子上面,脱却外罩的衣裤,拎到门外抖了又抖,回来搭到铁丝上,动作很大地躺进被窝,指示吴英舒拉灭电灯,说是要睡上一会儿。
吴英舒端出衣服放到门外,回头看看卿婧的脸盆和毛巾,进去端出来,边搓边想着如何化解巴琳和沙鹤珞矛盾之结,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化解之法,不由地暗叹几声,下力地洗起衣物。
突然,屋内响起巴琳的啊啊叫声,声嘶力竭的象是垂死挣扎一般。骇了一跳的吴英舒扔下衣物打开房门,进屋一看,巴琳双眼紧闭,面色通红,一边挣命般地啊啊着,一边用两手掐住脖子,好似要掐死自己一般。吴英舒伸手拉扯,没有拉扯开,巴琳两手劲大的出乎她的想象,情急之下,吴英舒抓起滴着水的湿毛巾放到巴琳脸上,只一忽儿,毛巾就被抓扯下来,紧接着,巴琳踢开被子翻到床下,拽住吴英舒跑到东边道口,停下来,一脸恐惧地指向“别墅”说道:“掐我,掐我,掐我脖子,宽嫫她想掐死我。”
吴英舒好笑地看着她,说:“你在做梦呢,是你自己在掐自己的脖子。”
“不是,不是,是真的,我向毛主席保证是真的,她太吓人啦,吓死我啦,我刚刚睡着,她就骑到我身上掐我脖子,叫我滚,是真的,不信你回屋去看,她就在屋里站着哩,真的在,哎呀妈呀,她在门那儿,在那儿,你看看,你看看,我没骗你,真没骗你。”说到这儿,巴琳一下子跪下来,冲着“别墅”双手合十,泪如雨下,“放过我吧,我嘴贱,我说过你的坏话,我不对,你别恨我,我刚才打扫卫生惊着你,你别怪我,别怪我,你不让我住,我不住,我马上把东西拿走,不烦你,一点不烦你,你放过我吧,我,我,我这就到供销社买香烧给你,你等着,等着,等着啊。”
巴琳如此表现真好似逝者现身一般,吴英舒不由地吓出一身冷汗,半晌没动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