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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梦》第一百五十五章

(2023-09-27 06:28:15)

                                                                         155          

沙鹤珞走进缝纫组。这时候,组里的人们已经下工回家,扔下一地的线头、碎布等垃圾。沙鹤珞关上门,在凳子上坐下来,掏出装在裤兜里的一封信,拆开来看,看完后,她咬咬牙,把信撕成几半,扔到地上,用脚在上面拧好一会儿才移开脚,弯下腰身,用手拨拨碎纸,拣出写有吴英舒字样的小纸块,往碎里撕了又撕,捏面团,扔进碎布堆里,然后,抓起扫帚,哼起歌儿,将碎纸混进垃圾中,一并扫进簸箕里,准备扔到门外的那个破筐中。她走到门口,正要伸手拉门,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啪地打到她的额头上,她痛得往后一坐,跌倒在地。

      巴琳出现在门口,一脸的幸灾乐祸。

“你这样是不是有点造势啊?咋就这么经不住一推呢?我要是个男的,弄不好会伸手上去帮你揉揉哩。可惜我不是啊。”巴琳说着,眯缝起眼睛,把视线从沙鹤珞脸上移开,瞧向那堆回到地上的垃圾,感兴趣似地伸伸脑袋,问:“这是谁的信啊?咋撕成这样?”

     沙鹤珞负痛站起来,把欲进屋瞧究竟的巴琳堵在门外,答道:“谁的信也不是,是我练字写着玩的。”

    “你可真趁钱啊,拿信纸来练字。施铎找了你,可算是找对人啦。”

    “信纸是我自己买的,跟施铎没关系。你有事吗?没事请走,我还得收拾呢。”

     巴琳挤开沙鹤珞,走进屋里来,参观考察似地巡视一番,说:“怪不得都想往这儿钻,弄了半天,这屋里呆着就是舒服,瞧瞧,这墙白得跟大队办公室似的。你可真有模啊。往这儿一坐,说是张书记他妺,怕是没谁敢跟你叫真啊。”

沙鹤珞气得手握拳,真想挥到巴琳的脸上去。“你有事吗?”她强压火头,轻声说:“没事,先走吧,我还得收拾呢。”

   “你收拾吧,我是看这屋没上锁,以为有贼,过来看看。”巴琳阴阳怪气地说着走出门,一眼瞧见大队妇女主任从西边道口过来,马上弯起笑眉,迎过去问道:“您还没有下工啊?”

    妇女主任看看,笑答:“下啦,我过来到办公室拿材料。明天一早到县上开会去。”

   “哎呀,您咋不早一点来呢,手扶才走一会儿。是送颛孙仁往县医院去的。”

   “他去医院做啥?”

   “肚子疼的厉害,看样子挺严重的。不去医院怕是不行。”

   “你咋么没跟着去呢?你跟他不是染得近的很嘛。”

   “走归走,两码事,走路要的是力气,去医院可是要钱说话的。”

     妇女主任一下子笑起来。

    沙鹤珞从门缝里瞪眼巴琳,关上门,在靠近门口的凳子上坐下来,发恨地寻思起收拾巴琳的招数。思忖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可行的法子。这让她对自己的能力产生起怀疑,心下有些发慌,禁不住想起夕霞娘的伤势和张书记昏死过去的神态,吃不准命悬一线的两口子能不能逃过眼前这一劫。想到这儿,一种失败的感觉油然而生,让沙鹤珞觉着自己霉气到了极点:讨好张玉海,讨出个“大肚子”。巴结夕霞娘,弄出个血案,那个曾被她暗笑的靠树树折,靠墙墙倒的“米氏失败法”竟然被印证到自己的身上。

     这些都还在其次,最要命的还数苦芯从外村拣回来的那个弃婴,当沙鹤珞第一眼看到苦芯怀抱着的小婴儿时,登时在脸上露出一丝惊恐的神色儿,她早已从施铎那儿得来的道听途说被面前的这个小婴儿写下一个“真”字,她不用去证明什么,就已经肯定,面前的这个小生命,就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肉,因为这女婴的面貌简直是她的翻版,连眼神都出奇地象,整个儿一个沙鹤珞。 亏着缝纫组里的人们没有注意沙鹤珞的表情变化,只是围住苦芯,争相着去抱、去逗这个被取名为“玉米花”的弃婴。

    沙鹤珞趁机退出来,跑到杨树林,瞅瞅四面无人,一下子跪到地上,仰望着苍天,哭诉道:“我完啦,我这次真的完了。我用自己的身体孕育出毁灭自己的武器,我这是在干什么呀?我以后还怎么生存下去?我承认,我做过许多伤害别人的事情,可这些事情加起来也不抵这种事情的一半。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漠漠的苍天,露着漠漠的面色,淡淡地俯视着杨树林,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沙鹤珞,不为所动地晃着风扇,扯着一片片的黑云,缓缓地抛着,偶尔吹口气,将一片懒惰的云片往东边赶赶。

     沙鹤珞在喊过几嗓子之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迅速地站起来,坐到一块石头上去,谨慎地察看下四周的情况,安慰自己道:“我没什么可怕的。谁能证明这孩子是我的?在那么个漆黑的夜晚,谁会跑到那么远的地里去跟踪我呢?这孩子是不是我生的那个,还说不定呢,当时的雨下得那么大,她呛也该呛死了。我干嘛要这么心虚呢?天底下长的象的人多的是啊。我为什么要没事给自己找事呢?”这么一想,她心里多少有些安慰,站起来,重新回到缝纫组。这次再看玉米花儿,她的表情自然许多,伸手接过苦芯手里的小女婴,笑嘻嘻地说逗着,借着他人说出女婴外貌象她的话茬儿,以一个未婚妈妈的身份,认下这个干女儿。

     这件事经过缝纫组里那些人的传播,全村人都知道沙鹤珞认下一个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干女儿,私下里少不得地多些闲谈碎语,不过,这些议论很快地就自行风化掉啦。因为张村的人们在沙鹤珞的笑布面前,是举不起武器的。她实在是太会笑了。在老年人面前,她展现的是一个孙女儿般的笑。在中年人面前,她送上的是女儿般的笑。在同龄人面前,她露出的是知心者的微笑。在孩童面前,她的笑可以将跑上脸盘的泪花儿跳进那只伸到嘴角的手心里去。社员们普通地相信她的“坦诚”,不再怀疑她曾有过的“行为不检”,谈起玉米花时,都忍不住地赞叹一番上天造人的奇迹儿,借此东风,沙鹤珞把手伸向“玉米花”,堂而皇之负起照顾玉米花的责任。这天起,她学会使用奶瓶,学会做鸡蛋羹,学会换尿布,学会一些照顾孩子的常识。她开始变得有些婆婆妈妈起来,常常有意识无意识地注意着玉米花儿,深怕有人把孩子伤着。

    “我是她干妈呀。”她笑着对别人说:“就冲着她长的象我这一点,我也得操些心儿。再说,万一孩子有个闪失,我也不好向她的苦芯妈妈交代啊。”

      人们一笑,无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沙鹤珞打心底喜欢上玉米花儿,这孩子一天天地长起来,一天比一天招人疼,每次一见沙鹤珞,一双小眼睛便睁得大大的瞅向沙鹤珞,好似找妈妈一般。这番情景,很是令沙鹤珞有一种母子同心的感觉,每次都会不由自主地跑上去,接过玉米花,把自己的脸贴到孩子的小脸上去,让感动的泪水顺嗓子眼儿咽下去。

     知青们对沙鹤珞的这种举止看法不一,以巴琳为首的大部分人,前面的眼睛一瞧见沙鹤珞和玉米花,后脑上的嘴就咧张开,有盐没盐地吧叽上一阵儿,只有吴英舒、卿婧等少数几个人,对玉米花的长相是不是与沙鹤珞相像,不做过多的比较。她们只是觉得在这般苦闷的环境里,冒出来的这个小玻璃人有意思的很,抱起来一点点,立起来板凳高,整个整地一个人体玩具,好玩的不得了。每天放工以后,吴英舒都要跑到缝纫组或是“金屋”里去看看玉米花,逗逗这个小东西,以排解一下自己内心的隋闷和空虚。

    沙鹤珞渐渐地生出带孩子的瘾,也就省下些许害人的心思,把时间用到照料玉米花上面去,不知觉地扮起母亲的角色,好比母鸡护小鸡,既出于天性又出自本能。与母鸡不同的是,沙鹤珞对待玉米花的善举,更大部分来自于她的赎罪心理。她呆在缝纫组的时间越长,受到农村封建迷信的感染就越深,越是难以摆脱人们传言的或是杜拟出来的善恶有报的说教。她晚上常常失眠,不敢进到梦乡中去,深怕再看到自己裹着哥哥的破雨衣,挺着个大肚子,忍受着撕心裂肺般的疼,顶着狂风暴雨,滚爬在麦田中,咬牙生下玉米花,并将之抛弃的情景。虽然玉米花被苦芯救了回来,这让沙鹤珞的心里少些负罪的感触,但那种刺在她心头的创伤却是一辈子都无法医治的。特别是在知道苦芯有了身孕之后,沙鹤珞对人们推崇的“好人有好报”的信念更是有了深层的理解。她失眠的时间也相跟着延长起来,又因为生产时身处野外,受了风雨的侵袭,她的身体变得怕冷怕风怕雪怕潮,稍有些气候变化,就浑身酸疼,坐卧不宁,怎么着都不能摆脱痛苦的折磨,令她饱尝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儿。

     她不能不信苦芯等人闲谝时扯出的“因果报应”,有些后悔自己过去的一些所作所为,希望通过关怀玉米花,减轻一些身体上的痛和精神上的疼。有几次,她对着黑色的夜空忏悔自己对吴英舒的伤害,想着找机会做些补偿。可是,等她拉开门,看到吴英舒梳洗的整整齐齐,面上带着一种温和的微笑,望向“金屋”问好的时候,那些躲藏在画布后的小人儿便会将她拽回到门后,把用善念织出的思想撕扯开去,象天女散花似地抛洒到她的脚下,逗着她如碾场一般地碾进地里去。

     “小心遭报应啊。”她经常悄悄地提醒着自己,在天黑之后,尽量少出门,就是施铎硬扯着她去外面转转,她也是坚持着走到三队的柿子树下面,看着头顶上的树叶,说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然后,借口上厕所或是去“别墅”,离开施铎,回到屋中去。

     她是越来越反感施铎了,真想用手中的矛刺破这面自己制造出来的盾,求个暂时的解脱。施铎却是笑比哭好,天真地在盾牌上描绘着一幅他与沙鹤珞的理想生活蓝图,希望在离开张村之后,找机会认回玉米花。他始终以为自己与沙鹤珞的爱情结晶非玉米花莫属。虽然玉米花的生相上面没有一点与他相似的地方,但他出于一片爱恋沙鹤珞之心,闲来无事的时候,常常将玉米花的鼻子或眼睛往自己的脸上安,臆想着“父女”之情将会给他带来的天伦之乐。

     沙鹤珞只好回到黑暗中去,竭力地睁大眼睛想看清自己走过的路,看清周围人的脸。她将所有的人都从眼前过了一遍,然后将目光锁定到了吴英舒身上,觉着这个不会害人却总是被人害的人儿还有一些可利用的价值,于是,她便留心地注意起吴英舒的动静,重新拾起她那“死也要拉个垫”的心计,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吴英舒的身旁。

  然,古人曰,知天命者不立于危墙之下,翻译成现代语就是了解自己命运的人不会留在将要倒塌的墙下。别人对这句话的译义是否赞同,笔者不清楚,可沙鹤珞百分之百的加以认可,只不过她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却已经没有离开危墙的能力啦。她掉进自己作践自己的坑里。不管她扯出的笑布如何灿烂,命运的危墙还是挡住撒向她的阳光。因为生育形成的“蝴蝶斑”经日头一晒,释放出一种特殊的赫色素,硬生生地将“笑面女郎”变成“娃他娘”,殘忍地剥开沙鹤珞的画皮,使她成为“众矢之的”,那根一直紧绷着她的神经被众目扯拽到极限,随时都有断开的危险。

     因为无聊而口舌生疔的巴琳,总想证实一下自己的判断,自打沙鹤珞回来之后,便象写周记似地在人前人后嘀咕着:

   “瞧她脸上的斑,是不是和咱们这些人脸上长的不一样?”

   “你咋没注意呢,瞧她脸上长的东西,象什么?”

   “颜色又深了,是不是?还会深的,不相信,你等着看吧。”

   “绝对是蝴蝶斑。没错,你到钟鼠家去看看他家的三媳妇,脸上是不是这样的,一模一样。”

   “她要是姑娘身,我头朝下走路。”

    “……”

    上述言论,沙鹤珞皆从施铎那儿得知分晓,这让她看到被钉在危墙角下的自己。除非化影盾形,否则,任何努力都将与事无补。自救,成为沙鹤珞的首选。她没有可依靠的人,也没有可依靠的力量。在她看来,施铎不过是块遮羞布,经不住一挑,真逢大难临头,受伤的还是自己。眼下,如若夕霞娘不能起死回生,自己离开缝纫组必成定局。这在沙鹤珞看来,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她不是舍不得这份轻松的工作,她是丢不起这个脸。张村人都知道,缝纫组里除却苦芯之外,个个是“人精”,所谓的勾心斗角在她们那儿算不上是个词,她们中随便一个人使画粉划上几道,就能整出副“多米诺骨牌”,把对手砸倒在地,弄他个“风水轮流转”。一般人想要在缝纫组寻个插针之地势比登天,更别说被“人精”请进屋中。于是,知青们中间开始动起小嘀咕,嘀咕起沙鹤珞的制胜法宝是X是还Y,X为财富,Y为权势,若是X加Y,那啥话都别说啦,这两样东西放谁身上谁发光,早让人当宝石供起来,还用得着当下人?如若X,那个能整钱的沙琪飞这半会还在监狱里窝着,纵有七十二变之本领,也变不出个“金葫芦”。最后剩下Y,这让不想参与嘀咕的人都跟着嘀咕起来,嘀咕来嘀咕去,也没嘀咕个名堂出来,倒是多事的巴琳一句话来了个封山造林:“笑面人叠实货。”

    此言一出,众人意会,纷纷扎起篱笆墙,把沙鹤珞圏出墙外,稍带着将吴英舒划归为沙鹤珞的同党。

    正因为有着吴英舒同时被孤立的安慰,沙鹤珞才没有将已经握成的拳头打出去。她当时想的是,只要吴英舒没有自己过得好,什么都是可以忽略的。所以,她一直没有动作。但今天,她实在是有些忍无可忍。她觉着,如果这次容忍巴琳,下次,不定还会有什么怪事发生。想定之后,她站起来,抓起放在案子上的一把剪刀,准备等妇女主任离开后,冲出去给巴琳留个记号。忽然,隔壁办公室里的电话玲声响起,很快地响起妇女主任接听电话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传来巴琳和妇女主任的对话:“没这么快吧?你不会是听说了吧?”

    “听不错的。公社让张玉海代理书记,明天到公社开会。”

    “如果说,张书记好不了的话,张玉海是不是要一直代理下去?”

    “公社的意思象是这样的。”

    “是吗?哎呀,这可是好事,我马上到张玉海送信去,你不用去啦。我保证给你通知到。”

     沙鹤珞咬紧牙根,坐下来,把剪刀按放到桌案上,想了一会儿,收拾起垃圾倒掉,走回宿舍,随便弄点吃的,然后烧盆温水,对着镜子洗起脸来,她先把肥皂抹在斑点部位,而后用毛巾使劲地搓,把脸搓得生疼,碰一下都想掉泪。可斑还是斑,连色都不褪一点儿,顽固地贴在肉皮上面,冲着她叫劲儿。她关上门,把手指头伸进米娅娥放在箱子上的“洁面友”,忍着疼,涂抹到脸上去。回手拿起镜子一照,吓了一跳。她不知道“洁面友”是粉质的,涂抹到脸上后要一直揉搓至分解。她只是看到米娅娥用过这种东西之后,皮肤白出许多,人也看着水灵不少,压根儿没有注意到米娅娥使用这种东西的技巧。眼下,这东西到她脸上,非但没起美白作用,反而将她变得更丑,只需一顶小丑帽,便可以登台表演啦。

     她扣倒镜子,躺到床上去,用一条热毛巾捂住脸,忍受着痛苦,动起心思,琢磨着如何与张玉海重归旧好,以保住自己的现状不被改变。她已不奢忘张玉海许下的“招工指标”。她知道张玉海也没那个本事。她现在只需要在缝纫组呆到招工走的那一天,这对她来说,就已经是足够得啦。

      思想间,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从被风吹开的门那儿跑过来的夕阳之光告诉屋里的人,天已经睛下来啦。沙鹤珞坐起身,朝外面看了看,巴望着有谁打此路过时,顺便帮她把门带上。等了一会儿,没人,再等一会儿,还是没人。她烦恼地咕噜一句骂人的话,走过去关门,就在她走近门口的时候,身背后传来一声响动,她回身一看,一只老鼠撞倒放在箱子上的镜子,朝着箱边爬去。她皱下眉,紧接着睁大眼睛,惊恐地发现闪亮的箱子面上有个模糊的黑影。她一骇,跳到门外,下意识地向“别墅”方向跑出几步,忽一转念,停下来,给自己打打气,返身回来,点燃煤油灯,盯着箱子看了又看,没有瞧出什么异常,心下一松,关上门,扯过米娅娥的长条凳挡住门板,坐回到床上去,继续想她的心事。这会儿,再想心事好象没有先前那么容易集中精力,虽然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别那么叫真,刚才一定是看花眼啦,可眼睛却不听使唤地要往箱子那儿瞅,越瞅越觉着不踏实,越不踏实越想往那儿瞅,恍忽间,臆念产生幻觉,先是看见疯掉的爱爱拿眼瞪她,接着是改娃的遣责目光,再下来就是夕霞母女俩的惨相。  

     这下子,沙鹤珞想不害怕都不可能啦,她赶紧吹灭煁油灯,合上蚊帐门,闭起眼睛,静坐了一会儿,而后,极力地睁大眼睛,想弄清楚漆黑的屋内是不是真有怪异的玄机。虽说她在此屋居住已久,但此刻,因疑心生暗鬼而失去自信心的她,对这熟如五指的环境却突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其感觉就有些象梦游人迷失方向一般。

      她用被子蒙住头,团起身子,哆嗦好一会儿,觉着气憋住似的难受,两手一齐用力,将被子拉开,伸出脑袋,使劲儿地吸上一大口气,静静心气,细细地听听周边的动静,点亮煤油灯,坐起来,托住腮帮子,盯着门,看了又看,下地,提起水桶放到长条凳上面,退后两步,瞅会儿,过去,抓起放在床边的小木凳,放到水桶上面,又将水桶往门板近前推推,直到紧靠上门,才罢手。

     等重新回到床上,沙鹤珞的心事儿重新活动起来,这时,她强迫自己不再朝箱子看,也不望任何地方,只把两眼紧闭,极力排斥开干扰,去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想着想着的,突然惦记起米娅娥,不知道这个“蓝点颌”会不会利用去县城的机会,赶乘那赶趟回家的末班车。想到这儿时,沙鹤珞突然很盼望米娅娥赶紧回来,不要总往家里跑,那样,“金屋”才会有些生气。虽然米娅娥在这儿的日子里,总是没事寻事的闹腾,但因她造出的动静,或大或小地能让人去除掉一些寂莫的成份,起些纷争的念头。沙鹤珞在这会儿不由自主地承认,她在某些地方真比不上米娅娥,不管米娅娥为人处事如何差劲,但在其离开之后,还能留下个闹字,而她,自以为很有心计的沙鹤珞,留下的怕只是一个骂字儿。世上没有愚蠢的人,只有自以为是的鬼。鬼能拢乱人事,但不能驾驭人类。人是创造历史的主体。这不是她沙鹤珞能改变的事实。沙鹤珞终于看到这一点。

    远处响起手扶拖拉机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临近,乐园开始热闹起来,进到屋里的人弄水洗漱,准备睡觉,呆在门外的人叽叽咕咕,很是有些黏黏糊糊,沙鹤珞悄悄地走近房门,树起耳朵分辩好一会儿,才听出是施治伟为着县电影院没有晚场电影的事向青青道歉。

     沙鹤珞撇撇嘴,觉着这俩新插可笑之极。她看看手表,已经晚上十点半钟,米娅娥这会儿不回来,那一定是乘末班车回家去啦。她轻轻地插上门,轻轻地走回到床上去,想象着施治伟的表情和青青的娇情,心下很是有些欣慕,少不得地引发一番感慨,弄得心累想哭。

     她闭上眼睛,极力进入梦乡中去,以缓解下动荡的情绪。可不行,她的脑袋里象是安上白炽灯似地亮堂堂的,过去发生过的事情,一幕幕地走起马灯,连里面出现的人物表情都真切的触手可及。沙鹤珞不得不坐起来,再次燃起煤油灯,抵御那般袭来的压抑,恐慌地编制着人们在知晓真相后所表露出来的各种表情。这时候,她想的最多的还是吴英舒,并由吴英舒联想到爱爱,同时联系上华丝哥。对吴英舒,她不需要准备什么,在她的心里,吴英舒就象是棵白杨树,不论她用什么办法去破坏,都不能改变白杨挺拔的本性。这也是她始终不肯放弃伤害吴英舒的祸心,一直暗中与之较量的根本原因所在。沙鹤珞非常地希望,也是非常地渴望看到吴英舒落魄地低下那颗高傲着的脑袋,永远地弯起腰做人。而在那个弯起的腰上面,踏着的是她——沙鹤珞的一只脚。可惜的是,沙鹤珞做的这梦只能是白日梦,连点“黄梁”都没见着。吴英舒已经渡过“小白杨”时代,真要弯下身子,不光别人帮不上忙,连自己想打个弯都不可能。人的本性是难移的。虽说“学好三年,学坏三天”,可这三天真要遇上个“油盐不进”的主,时间也得绕着他走。凡事选择在自己。其实世上的好坏标准没什么准星,有时差一钱会被人追讨,而有时少半斤也没有过问。要不怎么说,世事难料哩。就拿眼下的沙鹤珞来说,她就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能踏上坏人的秤台,她不过是有些过分罢了。她一没有用凶器伤害吴英舒,二没有在公众面前公开造吴英舒的谣。只不过是有些人借着沙鹤珞的“东风”,想趁机“水烧赤壁”罢了,怎么能将恶人的帽子戴到她沙鹤珞的脑袋上去呢?   

    想到这儿,沙鹤珞禁不住舒口气,冲着泛现在眼前的爱爱,屈冤似地一笑,说道:“这事儿怨不得我。我不过是画了个形,是那些人要跟着描影,才弄得面非全非。就算是我有错,也是因为吴英舒的存在闹腾的。我不能让她占尽所有的好,她本身就有着让人嫉妒的根,再生成引人注目的景,我连站在汶君孝身边的机会都不会有。我怎么能受得了这个?我不是个好人,也不是坏人,我只是一个生相平平的苦菜花,只想进入到繁华的花市中展示一下自己罢了。这没有错吧?我是在为自己争取爱的权力。你不是也这么做过嘛?不然,你怎么会和夕霞结仇呢?”

     她这么问着,直到爱爱的影子消失殆尽,她才用阴阴的一笑,关上话闸,回过头来,去对付那个始终站在她身后的华丝哥。对这个完全看透自己的人物,沙鹤珞从不敢掉已轻心。因为华丝哥的出现,弄得沙鹤珞每天都要用一层厚厚的伪装将自己裹起来,以免让华丝哥那双眼睛看到自己的内心活动。有时,沙鹤珞自己都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华丝哥产生恐惧感,这不应该是她接受的事实,却偏偏地落到她的头上。为此,沙鹤珞努力过数次,都因心力不足而败下阵来。虽说在陆翌鑫刺伤华丝哥的那件事上,沙鹤珞赢了一局,但为此,她也付出了代价。许多人在那一刻看到沙鹤珞哭泣着的丑陋面貌,由此而产生一种笑比哭好的感受。尤其是巴琳,在贬低什么人或者什么物的时候,常用的一种口头禅,成为人们默认的口语:“长得就跟那个哭着的沙鹤珞似的。”这话说的时间一长,连施铎都开始用一种挑肥拣瘦的眼光,挑起沙鹤珞的不是。沙鹤珞脸上的笑布被自己的手扯出褶子,就好似儿童换上老年人的皮,无论沙鹤珞如何地加倍努力,都不能使现状有所改变。无聊的生活给予人们一种无聊的启示,那些美好的言词与景物被无聊的人们扔到脑后,只抓些有字无词的扑克牌,在生活的餐桌上面显眼儿。稍有不慎,任何人都有可能变成扑克被他人扔到餐桌上去。对这种局面,沙鹤珞多少有些后悔自己在那天的失策,却只能自食其果苦。这件事,使得沙鹤珞对华丝哥的仇恨加深许多。只是因为华丝哥的离去,才使她的报复之心有所收敛。不过,她将这一切全都归罪于吴英舒。在她想来,自己之所以变成这样,其根本原因还是在吴英舒的身上,没有吴英舒的美,就没有自己的丑,没有吴英舒的情,就没有汶君孝的爱;单凭这两点,沙鹤珞就有理由笑着面对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伤害吴英舒的事儿。说到底,还是那句话,她没有错。错只错在人生之路太狭隘,偏又让她与吴英舒走到“一线天”。

     沙鹤珞感叹般地咧下嘴,皱起眉心,笑笑,重新躺倒,试着入睡,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挣至磕睡,突然听见乐园里西边道口那边,响起说话声。沙鹤珞一捕捉到梅子和陆翌鑫说话的声音,立刻吹熄煤油灯,把头缩进被子里。过了一会儿,梅子过来推敲起“金屋”的房门,没见动静,便小声地说句话,朝着“茶馆”走过去。沙鹤珞慢慢地坐起来,注意地听起动静。她听见梅子推开“茶馆”的门,走进去,压低声音对陆翌鑫说了几句话。随后,传来“茶馆”插门的声音。隔没一会儿,陆翌鑫的鼾声响起。

沙鹤珞拧亮手电,照照房门插销,放心地躺倒睡下,细细地研磨起梅子,想搞明白这个妖精似的女人,在与人鬼混时,为什么没有象自己这样怀孕生子。想了半晌,也没有想出个答案,反将从施铎那儿听来的有关华丝哥为吴英舒提亲的事给带了出来,这下子,她的灵机一动,盘活起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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