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追梦》第一百一十六章
(2023-09-23 08:31:32)116
汶君孝推着自行车，和吴英舒的堤坝上慢慢地走着。
这时，有一对人在他俩人附近说着话来：“这次回来买的鸡又贵了五毛，变成两块二啦。”
“贵也没法，现在没人管黑市，社员放开胆地卖，都想多卖点，只有涨价。”
“那也应该是卖得人越多，价越低才对啊。”
“架不住买的人多啊，咱们下乡才多少人，这二年下乡多了多少人，不涨价还不怪了去。”
“都怪那两拨傻不开稀的，干活发傻劲，买东西贵贱不知，白扔钱还当自己捡了便宜，我都懒得理她们，就她们那样傻了巴几的，扎根农村都没人要。”
“这话甭说，世上只有剩男没有剩女，没有剩下的。我们队的那几个新插女的扎一堆就嚷嚷回山城找对象，说的跟真的似的，把我们知青点的几个光棍急得猴跳，还不敢说啥。队上穷得碗里见不到干的，真要扎根一辈子，找对象等于找负担，负担不起啊。”
“他们想多了，一辈子时间长着呢，说不定哪天就变好了，现在时兴自留地，又允许卖自家产的东西，等他们真在农村结婚了，成了正式社员，分块自留地，种粮种菜什么的，养活一家人是可以的。”
“能养活也不能扎根，知青是去改造农村的，改造不了也不能改造自己，呆上三五年锻炼锻炼身体，体会透农村生活已经够意思了，再要呆下去，十个人能疯九个，剩下的那个也灵光不到哪儿去，还扎根呢，扎什么根？我和你哥已经说好了，这次回来，磨着你爸和我爸提前退休，我俩来顶班。等我上了班，你也别回农村了，我养你。”
“哟哟哟，你俩怎么又这样啊，从小到大都是瞒着我先斩后奏，你快说，还有什么瞒着我的？说完啊，不说我回家找我哥问去。”
另有一对人在对话：“咱们已经下够三年了，应该招工了，怎么没见有什么说法啊？”
“招工的事，我看不会有情况，城里的行业青年海了去了，国家连他们都安排不了，拿什么安排咱们？没看今年已经不下乡了嘛。”
“为什么又不下了呢？一拨拨的下，一拨拨的招，先来后到地往回招工，不比把人都圈在城里闲着强啊。”
“谁知道那些当官的是怎么想的，管他呢，等等看，真不招工，逼反的不会只有一个两个，总有人会出头的。”
“会吗？没有人敢吧？出头以后不卡别人专卡他，卡他一个人在农村扎根，气也气死了，大家怕得不就是这个，所以才没有人敢当出头鸟的嘛。”
“出头鸟是当不成，我们队上的沙琪飞就是当出头鸟着祸了，他在县上碰见‘县痞’欺负一小女孩，我叫他当没看见，他非要上前去管，‘县痞’直接挥匕首给了他一下，当时就出血了，他挥拳打倒‘县痞’，走人。第二天，公安局、派出所的人都到我们队上来了，说他把县领导的儿子打伤住院了，要抓他。我当时都奇了怪了，谁先打谁的都不闹清楚就跑来抓人，天下还有公理没有啊。”
“你告诉他们情况没有，告诉了不就没事了嘛。”
“我哪儿敢说啊，说不好按我个同伙罪名，我不也跟着完了嘛。”
“是不能说，那你也是的，没事跑县上干什么去啊。”
“我是去新华书店买书的，不是准备参加高考嘛。”
“那抓到人没有啊？”
“没有，人一直没回来。”
听到这儿，汶君孝和吴英舒同时停住脚，向着坐在堤坝右边的说话者看看，又同时转过来，继续向前走，走到一个距离说话十几米远的地方坐下来。
一列火车驶过西边的铁桥，“啌咚咚，啌咚咚”地震出一阵轰响，望眼看去，奔驰的列车尤如身披一块块方形亮甲的大巨龙正在戏谑夜空。
“这次这个假休得真没意思。”汶君孝开口道。
吴英舒问：“怎么这么说啊？”
“我被我妈和我妹看起来了，拦着我不叫我出门，非要我同意和米娅娥好，不同意，我妈就叫我妹跟着我，走到时哪儿跟那儿，不准我去找你。今天下午我给陆翌鑫塞纸条，叫他和你联系以后按点来找我，我才得以脱身过来，搞得咱俩这次见面跟特务接头似的。”说到这儿，汶君孝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吴英舒没有笑，只感到心脏被什么东西刺着了似地疼了一下，她已经从来传话的陆翌鑫和方佳菌那儿得知，汶家反对汶君孝和自己交往的原因源于那个损坏她名誉的谣言，因此才有了限制汶君孝外出行动的举措。听罢，她开始疑惑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戒，诚心待人得不到真情回报也就算了，怎么还使小人的一泡狗尿引得群犬冲自己狂吠？难道说，自己真的是命中犯小人？那这个小人又会是谁呢？她想破脑袋也没想出小人为谁，索性也就不想了，狗命再长也长不过人的寿命，一泡狗尿引发的群狗狂欢又能欢得到何时？明天是自己的，未来是自己的，自己的路自己走，自己的梦自己追，才是一个真正的人应该做的事。但，路在何方，追梦又该如何重新起步？她的心里没有一点的谱。“扎根农村干一辈子”的路已经被知青们自行阻断，没有人愿意在现实的樊笼中消磨一生，一朝笼门打开，久负越狱之心的知青们定然争先恐后地百米冲刺跑出人生第一快，谁落在最后，谁将是最悲催的那一个。她做不了跑在前头的第一人，也不想在做被人嘲笑的“倒数第一”，同样是人，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就该与同龄人站到一条起跑线上勇往直前，不说不争口馍头争口气，就是掉进泥塘里，也该放胆一博，踢他一个莲花盛开，博他个出於泥而不染之谬赞。这才是人该有的人生。然，人之梦想人之梦，梦得再圆也抵不过现实中的一张饼，该为五斗米折腰时，苍穹之下无硬汉，而况她这么一个控制不了自己命运走向的女子，不随波逐流，不混噩度日，又能做得了什么？她实在是不甘于俯首，劳动生活等现实带来的负重感是必须接受也是必须忍耐的，但来自于内心的情感暴发却还有受到外力的打压是她没法承受的，爱情是上天赋予有缘者的梦中乐园，是有情人成为眷属的殿堂，远非是餐桌上摆放的蛋糕，阿猫阿狗甚至阿鼠只要斗起胆便能摧毁待尽，她不希望自己和汶君孝的情感变成蛋糕，不希望脱离现实地追求爱情的诗情画意，她只希望两人间产生出来的安全感能够长久保持，即已足亦。可问题是，不肯放弃梦想的米娅娥三番五次地撞击她的安全感大门，眼瞅着就要撞门而入，汶君孝却是始终没有拿出一个良策进行应对，她又不能开门揖盗，如此下去，不俯首又将如何？
汶君孝好似明了她的心思般地说起来：“这几天我想好了，回去以后，想办法查出谣言的始作俑者还你清白，如果证明是米娅娥所为，她们母女俩是怎么朝你泼脏水的，我叫她们怎么给你擦干净。“
”不会是米娅娥干的，她的嘴虽不饶人，但心不坏。这事就算是她干的，她的背后要没有军师指导，她也做不出来。“
“不是她，那就只能是沙鹤珞，华丝哥从开始就怀疑是她。我有几次想找她问问，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华丝哥的话不可信，他和鹤珞一直不和，有好话也不会正说。我不相信是鹤珞做的事。她跟我一直都是肝胆相照的好朋友，她是不会害我的。”
“你信任她？”
“嗯。我信任她。”
“对她，我还得观察观察，华丝哥的话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他那个人看问题虽然有些左拧右掰，但能探底抓到实质，这一点，我还是服他的。“
吴英舒暗自在心里发出一个赞同，没有说出来。华丝哥之间所说过的一系列说辞，正在被现实一一打分画勾，二五一十地向上涨着分数，只差一点就快满分啦。
一声呼啸般的口哨划破夜空响了起来。
汶君孝嗨了声，说：”这是陆翌鑫的警报，我妹要来啦。“
“真在放哨啊？”
“陆翌鑫和方佳菌在盯着我妹，看她往这边来，就吹口哨告诉我。”
吴英舒憋不住笑起来，笑过之后，不由的一阵心酸。
汶君孝接着说：“我妹变化太大，放着学不好好上，没事就和待业青年们混在一起，不学好单学坏，脏话随口就来，有她跟着，我宁可不出门，也不陪她丢人显眼。”
“和她讲讲做人的道理，也许会有成效的。”
“没用，上高三的人，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的思想，不是说改就改得了的。”
“那你先回吧，以防她找到这儿来吵。”
“要回一块儿回，有什么事情一块儿面对。”
“可是......”
“我要陪你逆风而行。这句话永远有效。”
“谢谢。”
“不客气，我扶你起来。”
“不用，我站起来的速度不比你慢。”
两人说笑着走起来，走到路口。
正在那儿东张西望的方佳菌一见两人露面，冲着汶君孝开口道：”你快去找你妹去，她被一个男的叫走了，陆翌鑫不放心跟去了，你妹说，那个人是她同学，陆翌鑫说不象，象是社会青年。叫你过来就去找他。吹口哨找他，你快去吧，那边，往那边走的。”
汶君孝叹口气，对吴英舒说：“我去看看，你在这儿等着，我送你回去。”
方佳菌接话道：“你不用管英舒，我俩一块儿回去，你快去把你妹弄回家好好管管，什么人呐，学生娃不在家学习，大半夜的和男的去干啥去嘛，被人杀了该怎么办呐。”
吴英舒跟着说：“你快去吧，我和佳菌一块儿回。”
“你俩的家没在一块儿......”
“我家近，先回我家，再叫我弟骑车送佳菌回去。”
“这样也好，注意安全啊。”
“你也是，小心点。”
汶君孝蔫头搭脑地骑车走啦，过了一会儿，东边响起口哨声。
方佳菌瞅着口哨传来的方向，说：”为什么又不叫下乡了呢，下乡了还能拴住没上笼头的马，叫他们胡跑也跑不出圈。不叫下乡，又不及时分配，家长又忙着上班，好马也跑成野马，这要把城市变成草原，不得乱套啊。“
吴英舒深深地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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