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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梦》第八十章

(2023-09-16 05:21:52)

                                                                080

岑璀婵在来张村检查工作的这几天时间里,和乐园的大多数知青们相处的还不错。因为冬施借起“检查团”的光,随着父母晚上回白天来,岑璀婵就在冬施的床铺上面暂住。她是个健谈的人,常常像男人一样地哈哈大笑。五官长得不怎么好看,但有一种不拘一格的气质。无论从性格上看还是貌相上观,她都是个心无芥蒂、性格开朗的人物。和她在一起,你会觉得精神放松、心情愉快而又不寂寞。知青们的许多看法,岑璀婵都有同感。崇拜者和被崇拜者之间是很容易沟通的,就好象两个并排站在镜子前的人那样看得到镜中的彼此。

临走那天傍晚,岑璀婵拉上吴英舒在村子闲转,天近黄昏时,两人转到树林中的小杨树旁。

这时候,夏天的热风还没结束哩,小杨树就已露出秋叶的黄斑,不知是谁在杨树杆上练刀,扎出一个又一个的刀痕,那刀痕很深,若不是因为刀刃利薄,小杨树早已被扒皮抽筋啦。

岑璀婵摸着小杨树,半晌没说话。林外透进来的朦胧暮色,在杨树脚下升起雾样的淡气,索绕到岑璀婵的面上,彷佛树林中支起一幅青纱帐子。

“不可思议!”岑璀婵环视下四周,说道:“放开我的所作所为不论,单指着这棵树而言,它是无辜的,为什么要这样对它?扎得遍体磷伤不说,还把树皮也给扯掉,这算怎么一回事啊,有什么事可以冲我说,有什么话可以冲我喊,这么做的真实用心是什么啊?”

看着激动起来的岑璀婵,吴英舒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知道你理解不理解我这棵树的时候,我可以说我的内心里流淌着的血是热的,不管上级领导安排我种下这棵树的意图是什么,这棵树对我来说,它就是我的理想和抱负,是我的思想、我的行动和我的一切,是激励我不断向前的动力,是我上山下乡的初衷,现在,竟然会是这样,你说怪不怪,这棵小杨树象是通人性似地预示出我的未来。”

“你的未来?迷信啊?”吴英舒问。

“这不是迷信。在别人眼里,我现在混的挺好,到处做报告,到处参观,到处学习,风光的象个英雄人物似的。可有谁知道,在这种忙碌的背后,我经受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煎熬。在来这个县上之前,我不知道什么是累。我是说心累。那时,在我眼里,一切都是美好的,都是值得歌颂的。我看到的人都是鲜亮的,都是可塑的,都是自己的兄弟姐妹、亲密战友。如果不是基于这种心理,我不会到农村来的。那时的我一点私心杂念都没有,我把自己的梦想毫无保留地放到农村。我真恨不得把我的心掏出来摆到太阳下面去晒,以证明我的真心实意。我这不是在说大话。我已经没有说大话的本钱。现在的我,在你的眼里和在大家的眼里,恐怕什么都不是。这棵树的遭遇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不能证明什么。我理解你的。如果我是你,也会这么选择的。至今为止,我都认为,上山下乡这条路没有错。”吴英舒小声地说着,看看小杨树。“这棵树代表不了什么。”

“别安慰我了。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还是掂的出来的。从我到这个县下乡那天起,就被人领着到处做报告,到处参观,到处学习,忙碌得连睡安生觉的时间都没有。按理说,忙碌过后必有收获,我刚开始也一直以为,我的宣传,我的工作,还有我做的那些有意义没意义的事情都是为了推动知青运动而应该做的,也是必须做的。 我一直相信,凭借着知青的文化知识和创业激情,一定能够改变农村现状的。至少,能够消除掉一些城乡差别。简单点说,就是将城市的生活模式带进农村,潜移默化地引导改变社员的传统观念。把农村建设成有楼房,有学校,有医院的社会主义新农村。比方说,以队为单位,把社员们集中到一座楼房里居住,电灯电话一应俱全,自来水随用随取,再也用不着为水电发愁。那些空下来的院落,平整之后,各家可以种些瓜果蔬菜什么的,拿到集市上去卖。一能增加家庭收入,二也能美化环境。一举两得。你说我这么想没错吧?”

“没错,我也是想过。”

“正话还是反话?”

“是真话。”

“行了,行了,还是打住吧。这话我都听出茧子来啦。”

“我是说真的。我是这么认为的。不管别人如何评价你的行为,我对你都是举赞成票的。”

岑璀婵打断吴英舒的话,说:“光赞成有什么用?画出来的蓝图顶不了房住,唱出来的歌儿顶不了饭饱。我的这些设想只是纸上谈兵,没人认同的。县机瓦厂生产出来的砖块,还不够某些领导翻盖自家宅院的。这么说吧,你知道我现在在别人眼里是什么吗?不是你眼里的,是别人眼里的。猜不到吧,告诉你,是‘半成人’。你知道这半成人是什么吗?一句话,不是缺心就是少肺的二百五。”岑璀婵踢踢脚下的土块,拉吴英舒坐下来。一只蟋蟀跳动到她的裤角上面,停留一忽儿,跳走了。

树林中,跑窜着一只小黄狗,路恩他们几个新插在追撵着它。米娅娥一个人坐在林边,面对着西方唱着歌,她的嗓音很压抑,有些噙泪之声。杜瑞林和蓝冰洁站在一棵大树下面,抠着树皮,面对面地说话儿。华丝哥和冬施向小杨树这儿走了走,拐弯向北去了。

小学球场上,响着汶君孝和陆翌鑫的笑声,他们正在那里打蓝球,不时地传过来他们叫嚷投球的声音。

吴英舒扭脸看看岑璀婵,低声地问:“那你以后怎么办呢?”

“看吧。”岑璀婵简短地回答。

“会扎根吗?”

“不一定。如果事情还是象现在这样发展下去的话,我会退出去,随便找个人结婚算啦。”

“找好了?”

“找好了,十几个。”

吴英舒对着这种玩笑口吻,也用玩笑语气问道:“要那么多干啥呢?”

岑璀婵哈哈地笑了一阵,拍拍小杨树,答道:“你说说看,这棵树为什么这么不争气,长得矮小不说还这样多病?就是因为这些字,它们刻到了树干上,影响了小树的生长。现在的我和这棵树一样,大家把字刻到了我的脸上,无论我走到那儿,都有人指点着说,这是岑璀婵,她这人怎么回事。有的人说我放弃工厂工作到农村来是因为对现成的工作不满意,想通过上山下乡这条路重新选择就业方向。有的人说我是个蠢货。还有的人说些脏话。还有的人关心的不是我的事业,而是特别关心我的婚姻问题,我和谁多接触几次,人们的眼神里就生出刺儿来了。他们一个个肯定地说,岑璀婵勾上某某某了。我到农村三年我时间里,就被那些关心我的人按上了十几个‘对象’。几乎每天都有人向我打问‘对象’近况,我是一律交白卷,随他们说去。”

“光交白卷,也挡不住人们划零啊。”

“划呗,零是空的。能被人们追着画像,说明我不是行尸走肉。人们是不给活死人画像的。我发现有些人不知是为什么,好象不把人装进小鞋里去,就少点事做似的。”

“你不怕穿小鞋么?”

“我脚大。” 岑璀婵说着,又笑起来。她的笑声又自信又爽朗,含着出人头地的趣味和自负的力量。

吴英舒笑笑,看看小杨树,担忧地想道:“她若是栽下松树,就不会这么笑了。当初,她栽这杨树时,想没想过树大招风呢?”

岑璀婵笑罢,掉转话题:“你对知青下乡后的生活怎么看呢?”

“象干树枝一样,踩着听(挺)响,烧过就完。我现在连日记都不写了。我找不到什么有意义的事可记。每天上工、下工、吃饭、睡觉,快成知青生活的八字方针了。”

“这倒是事实,不过,你好象比别人强点,好歹有个对象可谈,不至于太过于乏味吧?”

吴英舒通红着脸,低下头去,“没有的事。”

“瞧瞧,没有就没有,脸红什么?老实交代,两人发展到什么程度啦?”

吴英舒沉默一会儿,说:“能到什么程度啊,不过是能谈得到一块儿就是啦。真要谈到感情,我倒觉着有些象踩在棉花上似的,找不着踏实感。”

“为什么会这样?”

“我也说不好是为什么,就是觉着象在做梦似的,实一段,虚一段,心里总是探不到底。”

“相互间缺乏信任?”

“不,这跟信任不信任没有关系。主要的问题还在我这儿。我对知青的前景不太看好,说的透彻点,是我对今后的生活有点悲观失望。照张村的发展情况来看,再过十年,二十年,知青的地位也不可能再上一个台阶,真要因为违反‘八不准’而被迫扎根在此,我是迈不过这个坎的。有几次,我都想结束掉这段感情,回到平静的生活中去。可感情不由人,我一想到因为分手而导致他移情别恋,我就难受,难受的连觉都睡不着,那种痛苦的感觉真是让人无法忍受。”

沉寂,一瞬间的沉寂,彷佛杨树传出敛默信息,林中寂静了一会儿,虽只有一瞬间,但对吴英舒说来,是足够的啦。

笑声突起。杜瑞林和蓝冰洁在东南角,华丝哥和冬施在东北角,两对人在同一时刻发笑,又在同一时刻收住笑声。

岑璀婵叹口气,看着小杨树,说道:“我理解那种痛苦。很难受。即伤身,又伤心。很折磨人的。如果不是到了非分手的地步,我建议你还是珍惜这份感情。知青的将来如何,国家不会坐视不管。等待终有结果。凡事不能操之过急。尤其是感情方面的事情,还是慎而又慎的好。”

吴英舒点下头,没有说话,岑璀婵吐出口气,接着说起来:“你看我很爱笑,是吧?其实,我笑的越厉害,心里就越空虚。我自己把自己抛到哈哈镜跟前,不管摔成什么样姿势,我也会笑的。我看到你和君孝对视眼神时,就想起了我的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恋爱。他也有君孝那么高,比君孝稍微胖点,很爱大声说笑。我的笑声就是受他影响而模仿来的。他的手风琴拉得特别好。我想我忘不了他就是为了这个。我很喜欢音乐。他有个妹妹......很象你,只是没有你这么漂亮,下乡那天,她陪着她哥来送我,还流了泪。她不恨我,光说我.....会后悔的。她哥一声不吭地看着车帮上的标语,递给我一封信,车开走时,才挥了挥手。从那以后,我们就断了来往。他在信上只写了一句话,各奔前程。我哭了好多个夜晚也没舍得把信扯掉。我已经剪断了我们的感情扭带,不能再撕开美好的回忆。我失去他,失去了属于我的......爱,到农村一啦。结果,是做了一场梦,一场毫无人生价值的梦。农村人不需要咱们参政,他们有他们自己的领导方式。纵使是原地踏步,他们也是心安理得的。我被他们引到了舞台上面,紧鼓锣,慢鼓戏地唱着高腔,赢得了掌声,荣誉和地位。这个地位是虚没的。我的头衔是很多的,哼,头衔越多,意味着官当得越惨。我不想去做什么官了,尤其是现在,我一心想的是,躲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考虑一下我自己的事儿。”

“你到乐园来吧。我们会把你当亲姐姐待的。”

“我的将来......我自己也安排不了啦。风云人物做不得,吃亏的全是自己。我后悔已经晚了。那一腔热血也已经凉了。多大的损失啊,没办法弥补的,它是心灵的创伤,是新生活的破灭。人还是应该象水那样,无声无息地流淌着的好。吃‘狼桃’的人是做不得的。我抛弃了工作,到农村来,给农村带来了什么呢?那些报告、演讲、宣传都起了啥作用呢?有几个知青赞成扎根农村干一辈子的?有几个社员真心欢迎知青插队落户的?唉,说这些干啥,全是些牢骚话。总而言之,一场梦,梦,一场不能改变睡觉姿势的梦。”岑璀婵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的“梦”字几乎是听不清了,只在口型上反应了一下。

吴英舒心目中的偶像随着岑璀婵声调的沉沦倒下啦。她在此之前,还是非常崇拜面前这位“标兵”的。她始终,截止到几分钟前,还认为岑璀婵的行动,是个伟大的壮举。而眼下,她只有惋惜和怜悯。她想:“人的一生,能有几回搏呢?既然迈出了左脚,右腿就应该跟上去,向前走,总会有长城出现的。不管是伟大还是涉小,人总得尝试一下啊。岑璀婵做出了伟大的壮举,为什么还要为壮举悲叹呢?这世上有几个人赶得过她去?!没有。可她却.......人心真是莫测啊。”

小学球场上再次响起笑声和叫嚷声,在林中追逐小黑狗的路恩等人向着球场跑去,他们从小杨树边跑过的时候,冲着树下的人叫道:

“走啊。”

“赛一场去。”

“别坐着了,起来活动吧。”

“快点。”

岑璀婵用哈哈的笑声回答着,拉起吴英舒,走到球场边去。

路恩等人冲进球场,乱抢起来。高身量的汶君孝和陆翌鑫配合着传递蓝球,不让路恩他们够着球边。路恩使了个坏,跑到陆翌鑫身后,跳起来去掐陆翌鑫的脖子,陆翌鑫一笑,扔下蓝球,被白拜抢去,反传给路恩。路恩把球往怀里一抱,瞪起一双园眼睛,观察下同伙,然后,一哈腰,把球从汶君孝的腿档中间送出去,逗得众人一阵大笑。

岑璀婵观看了一会儿,捅鼓吴英舒说:“上,咱们和他们赛一场。”

“这怎么打呢?在学校......没有和男生们赛过球的。”

“打着玩嘛。”岑璀婵说着,走进球场中去,叫住汶君孝,说道:“我们和你们赛一场,怎么样?”

“行啊。”汶君孝微笑着说着,转向吴英舒:“你也上阵呐?”

“不让吗?”

“双手欢迎,小心剃光头啊。”

陆翌鑫问岑璀婵:“怎么打?”

“一对一。”

“不行,我一个人对付你们俩有余头。你们多来几个人吧?”

岑璀婵一笑,接过陆翌鑫托着的蓝球,拍打着,跑到蓝球网下,来了个准确的抛投,冲过去,抢过蓝球,用右脚踏住,环视四周,问道:“怎么样?”

“行啊。”

“来吧。”岑璀婵向场边上立着的方佳菌、晶晶、青青以及巴琳等喊道:“上来赛一场。”

女生们拉着手,笑着跑到场上来了。

于是,大家赛开蓝球。男生十余名,女生十来个,在球场上散开。没有裁判,自己给自己记分,进去一个球,大家就叫一声:“两分。”然后,哈哈地笑上一气,再打。这场球开始时打的有些拘谨,女生抢到的球,男生们不敢去抢:男生们得球到手,女生们又有些缩手缩脚的。场上只有岑璀婵一个人放得开,她抢球的动作和正式比赛一样,一点也不相让。男生们开始还让让她,后来,也寸步不让。打了一会儿,大家就不拘束了。场上活跃起来,笑声一阵连着一阵,把树林那儿的人们全吸引到场边,有几个学校老师也出来看球赛了。

冬施看了一会儿,斜眼瞟瞟华丝哥,冷笑着问他:“你在看谁打球啊?”

“他们打的是啥么。”华丝哥把视线从吴英舒身上收回来,扭下头,答道。

“不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你是指吴英舒?我看她干啥?!现在我是你们冬家的女婿。她就是想勾引我,我也不会尔视她的。”停顿一下,华丝哥接着说:“我在看岑璀婵打球。”

“看那个二百五干什么?她有什么好看的?”冬施撇着嘴,哼了声。

“她的蓝球底子还可以,够冲的。”

“她干什么不冲?!从工厂冲到农村,从农村冲进有妇之妇家里。喑,这种人的精神可不正常啦。”

华丝哥说:“不是精神不正常,而是性格决定人的行动。她如果是个无病呻吟的人,是不会到农村来找苦吃的。”

“她到农村来,还不是为捞党票。”

“要捞党票工厂又不是没有。”

“农村捞起容易。”

“再容易......也得弯下腰去捞啊。”

“你这是怎么啦?”冬施盛气凌人的问。她的两条胳膊交叉在胸前,带着兴师问罪的架势冲着华丝哥微颤。

 “我佩服她。”

“喑。”

华丝哥没有看她,因为他瞧见米娅娥正用嫉恨的眼神怒视着冬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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