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追梦》第五章
(2023-09-13 14:49:41)005
正在往木柱上拴绳子的沙鹤珞通过麦草垛间隙观察着伙伴们的动静，在看到蒉儡提水出现后，马上打好绳结催促屋内的吴英舒拿出汶君孝的衣服晾晒，接着，笑嘻嘻地迎接蒉儡提来的水，在遭到蒉儡婉拒后，边引他朝水缸走边夸赞他的能干。
走出门的吴英舒笑着和蒉儡打声招呼，径直走到拴好的绳子前晾晒衣服，她刚把衣服晾展开，米娅娥箭一般地冲过来，一把扯下衣服，冲她瞪起双眼：“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君孝的衣服都叫你穿出味了，你洗都不洗一下就晾出来，什么意思，想要君孝每天都闻你的味才不洗的吗？”
“我没这个意思，我是看衣服不脏才拿出来晾的。你要认为这样不行，我拿去洗干净。”
“谁叫你洗啊，要洗也得我洗，君孝的衣服只有我才能洗，谁都不能洗。”
此言一出，随后过来的几人齐刷刷地看向汶君孝，直看得他的那张长圆形的面盘一阵红一阵白的变色儿。瞧出他尴尬的陆翌鑫向方佳菌使了个眼色，方佳菌心领神会地领着他将水提进灶间。
佟蒙欣向前紧走几步，停在米娅娥身边，小声叽咕道：“下沟洗衣服是很危险的啊。”
米娅娥马上将衣服塞还给吴英舒：“你洗去吧，洗干净拿回来，我来晒。”
华丝哥放下水桶，大步过去抓过衣服，往汶君孝的肩膀上一搭：“城门失火，不要秧及池鱼，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汶君孝的脸一下子红得泛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米娅娥张口欲言，被华丝哥眼中冒出的凛冽寒光射得闭紧嘴巴。
蒉儡瞅瞅华丝哥放下的水桶，拎起来送进灶房，全过程没有一句话也没有什么表情，好似所有人的存在和他无关一般。
佟蒙欣清下嗓子，谁也不看地来了句：“五队内政，外人不必干涉。”
华丝哥冷视他一眼，对吴英舒说：“人善遭犬欺，马善遭人骑，忍让是培植丑恶的温床，百害而无一利，你不能总是这么好说话，该说不的说不，该反击的反击，从今天开始，你要打交道的是人不是动物，你没必强迫自己做饲养员。”
“好的，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
“你看你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儿说一下，我闲着也是闲着。你看要不要我再帮你提桶水？这次不用下沟的，我已经打听过了，从你们这儿向北走上两百米左右有口井，到那儿打水比起下沟安全，也快得多。”
“谢谢你，不用了，我能行，你回去吧。”
华丝哥点下头，转向汶君孝：“大队张书记托我转告你们，叫你们把住的地方收拾干净，过几天公社知青办要来检查。”
“为什么要过几天？为什么现在不来？要来就现在来，看看这个地方有多脏多破烂，马都不住，叫我们住，我们是来下乡的，不是来受苦受难的。”米娅娥连珠炮般地说着，挽住走到近前的沙鹤珞晃晃，见她没有支持自己的反应，抽出胳膊，走向汶君孝：“你去找张书记说说，找五队长说说也行，给我们换个房子吧，五队那么多的房子，随便哪个都比我们的破房子好，都比住在这儿强。”
汶君孝生硬地说道：“你是来农村锻炼的，不是来享受的，请你分清楚以后再挑肥捡瘦。”
“我不管，我就要你去说，你去说嘛，你要不去说，我就搬到你们住的地方去，你们有两间屋子，你们住一间，我住一间，好不好啊？好不好么？”
“不可能。”
“我不管，我就住你们那儿。”
“不可能。”
佟蒙欣插言道：“咱们屋里的那口大棺材要能搬走的话，她要住也不是没有可能。”
从灶间出来的陆翌鑫接上说：“搬走干啥，掀开盖就是一间房，直接住进去不就完了嘛。”
“我才不住呢。”米娅娥仍下这句话，气冲冲地走进土房。
华丝哥将在场的人挨个瞅瞅，拧起眉心，走开去。
佟蒙欣伸长脖子追着他离开方向望了又望，回过头，瞧眼土房，有意提高声音说起来：“这人长得人五人六，怎么说话说夹枪带棒的。吴英舒，他跟是你啥关系，不会是只有同学那么简单吧？”
空气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那般许多人曾经体味或是目睹过的场景不消叙述，诸位怕也想像得出吴英舒此时该有多么的芒背在刺。
汶君孝收回目光，将衣服搭上肩膀，走啦。
躲在灶间的沙鹤珞权衡下利弊，认为此时宜于出头，一可拢络吴英舒，日后为自己所用；二可获鹤立鸡群之利，博汶君孝好感，三则结束插曲，尽早将藏在戏台上的棉花籽送交到生产队，以免被玩耍的孩童们翻出来，至自己劳而无功。想法一定，她端出吴英舒换下的湿衣服走出门，笑嘻嘻地对吴英舒说：“趁着天睛，我陪你去井那儿把湿衣服洗喽晒上吧，这儿的天气好奇怪的，睛朗朗的天说下雨就下雨，叫人不抓紧时间干活儿都不行。”
吴英舒感激地看看她，接过脸盆。
方佳菌拦挡道：“别去别去，好事单个来，坏事成双成对，你已经掉进过河里，再去说不定会掉进井里的，就在这儿洗吧，洗完的水洗门背后那个地方，把那个呛人味儿洗掉。刚才要不是陆翌鑫手快把水倒进缸里，我都已经开始洗地啦。”
“能行吗？这可不是水泥地啊。”沙鹤珞说。
蒉儡接话说：“不是水泥地也能行，挡门的这个板子往起一抽，可以把水扫出来了。这个屋里的地是硬的，不是软的，我刚才看过啦。”
方佳菌一推陆翌鑫，说：“听到没有，可以洗，提水去吧，你已经被我抓壮丁了，不把水缸灌满，不能解放。”
陆翌鑫哈哈一笑：“小老鼠上灯台，不偷油偷官当了，好好好，壮丁就壮丁，”说着，拍下方佳菌肩膀：“去，把桶拿出来，我给你当壮丁。”
方佳菌一缩脖闪向一边，笑道：“轻点拍，拍散架了你赔不起，我可是我家的金枝玉叶哟。”
“哎哟嗨，我是我家的金砖，拍散架你，你还得倒找我千儿八百，要不要我再拍几下试试？”
“不试不试。”方佳菌笑着从陆翌鑫抬着的胳膊下面钻过去，跑进灶间拎出两个空桶。
米娅娥挡道说：“你拿人家的桶干什么呀，拿咱俩的桶呗，咱们又不是没有桶。”
“一样的，谁的桶弄来的水都是要倒在大水缸里的，用不着分这个那个，住要一块儿就是一家人。”
“姓都不一样，咋可能成一家人。”米娅娥嘟囔着，走进屋内。
方佳菌把桶递给陆翌鑫，返身进去又拎出一只桶。
陆翌鑫一看，叫起来：“喂喂喂，两只手三个桶？抓壮丁不带这么抓的吧？！”
“谁给你这个，这是我提的，我跟你一块儿。”
佟蒙欣瞅桶一乐，笑道：“你去？喝喝，拿个缸子端点水回来对了，提什么桶啊，桶可是铁做的，装上水比你还重，你提的动嘛你。”
“提不动我也提，今天提一点，明天提一点，后天再提一点，一天比一天提得多，钢铁不就炼成了嘛。”
“你这么着的炼钢铁气炸锅炉没脾气，趁早还是算了，端上你的缸子走吧。”
“好啊，我端缸子，你提桶，咱们一块去。”
佟蒙欣手一背，说：“我可不想给人当铁环，一次已经足矣。”
“给我吧，”蒉儡对方佳菌说：“我帮他提水，我会提水，我去提。”
“不行，叫他提。”
“我去提和他去提是一样的。”
“不一样，你这样帮他是找着受剥削受压迫，你以后会被他当成奴隶使唤的。”
“奴隶是奴隶，我是我，他不会担水我会提，我提和他提是一样的。”
方佳菌被这话将住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佟蒙欣得意一笑，说道：“听到了嘛，一样，剥削和被剥削，奴隶和被奴隶，根底上就是葡萄和藤、藤和葡萄，有藤有葡萄，没藤葡萄没。你的白天点蜡是没用地。”
走出土房的米娅娥瞪他一眼，呛道：“有用没用回你们那边说去，不干活，别在这儿呆着烦人。”
“干活，干活啊，你看有什么活，我来干。”
“满地的活看不见啊？！”
“看见了，不经你同意不敢干啊，你看，那边那家用玉米杆围出的院墙可以不？你看可以的话，我照猫画虎的给你们弄一个。”
“弄呗，弄的好看点，不要弄的穷里穷气，看着象是要饭的窝。”
“不会不会，我的审美观还是有高点的。蒉儡，不去提水了，跟我去队上申请玉米杆和麦草去。”佟蒙欣精神焕发地带着蒉儡走起来，边走边冲着方佳菌说：“端缸子，端缸子啊，一滴不洒算你赢。”
方佳菌一甩过肩的辫子，怼道：“我偏不，我非要提桶水回来给你看看，看谁赢。”
“有人帮忙可不算。”
“不算就不算，陆翌鑫，不准帮我啊。”
“我想帮也得帮得了啊，总不能把桶套我脖子上吧。”
“嘻嘻嘻，我套套试试。”
陆翌鑫拎着两桶撒腿就跑，方佳菌紧追不舍，佟蒙欣起哄地吼出两嗓子，回头瞅瞅米娅娥，催着蒉儡一块久跑走啦。
米娅娥使右手无名指撩下额前留海，轻声嘀咕句：“二康（意为神经病），这种烂脏地方有啥高兴的？！”扭脸对准沙鹤珞：“不是要去还棉花籽嘛，走吧，我跟你一块去。”
沙鹤珞愣下神，笑笑，说：“棉花籽的味道难闻的很，还是我和吴英舒一块儿去还吧。你在这儿看门，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我不看，叫她看。咱俩走。”
沙鹤珞装做一脸无奈地看看吴英舒，跟着米娅娥离开。
独剩一人的吴英舒环视下四周，一种说不上来的恐惧之感登时袭上心头，她没想到，寂静会使人脆弱，孤独会改写视觉中的美好，同伴们聚集时，成排的麦草垛、坍塌的围墙、破旧的土房以及长在山墙上的草等等在她眼中都似一道景，虽美感不足但欣赏有余，然，人方散尽，景色皆变，左边的麦草垛一下子变成一堵黑赫色的墙，右边的山墙也一下子拔高了许多，两墙之间的距离瞬间狭小起来，而破旧的土房也相跟着摇身一变成为魔窟，不要说孤身进入，就是瞅眼洞开的房门，都觉心惊肉跳。
坍塌的围墙下边突然有了动静，唏唏嗦嗦地很显诡异，赫得吴英舒毛骨耸然，搂紧盆子跑到西边的麦草垛下，紧盯围墙，猜测着那儿可能出现的情况，是蛇？是老鼠？还是其他什么不知道名的动物？若是老鼠和不知名的动物倒也罢了，万万不可是蛇，她最害怕的就是这种软体动物，学农时割麦子，同学们在田间发现一条象草绳一样的小蛇，被人用镰刀挑起来后，她才知道蛇身是软的，软得真如绳子一般，从那以后，她对这种软体动物心生恐惧，见着草绳都要绕着走，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想到蛇，吴英舒马上察看下身前身后，挪步到没有野草的地方，在这儿可以看到土房，可以看到那条东西走向的大路，也可以看到五队的一些农舍，这对于一个需要看守房门又要自保的人来说，可视为一个最佳的选择。
半个小时左右，大家陆续回来了，最后到达的是汶君孝和担着水的段雨涛。
陆翌鑫一指段雨涛，笑着说起来：“嗨嗨，我认识你，你是大队的拖拉机手，我看见你开拖拉机送人，记住偿啦。”
“他不仅是拖拉机手，还是卿婧的房东。”汶君孝说着，将扛来的三把铁锨靠住土房墙。
“可以呀，以后串门不愁没地方了，欢迎不？”
段雨涛笑着点头，说：“欢迎，欢迎，要不你们今天晚上到我家吃饭去吧，我来就是为这事，你们刚到，支锅支灶的不一定说好就好，今天先到我家吃饭，明天你们自己再开灶做吧。”
“不用，五队长已经安排我们到社员家吃晚饭了。这事你就别管了，赶紧把水担回家，这么担着累得很呢。”
“水是担给你们的......”
“给我们的？来来，换给我，我担进去。”
陆翌鑫接过扁担往肩膀上一架，象模象样地将水担进灶间，出来后，揉揉右肩膀说：“这个扁担可以，不压肩膀，我前年学农村时担过一次水，没走出十米远，肩膀疼的着不住，那扁担硬得跟钢板似的，掂着就不来劲。”
“你要看着这根好，以后就用这根扁担担水吧。”
“你把扁担给我，你用什么？”
“家里还有，不缺用。”
米娅娥瞅眼扁担，问段雨涛：“这个东西用一辈子都用不坏，你家存那么多干什么？拿来卖的嘛，多少钱一根？”
段雨涛诧异地看看她，回答：“这个不谈钱，是我农闲时进山砍下竹子做的。”
“山在哪儿？远不远啊？”陆翌鑫问。
“不算很远，向南二十多里地。”
“当天去当天回可以不？”
“可以，村上人去山里的庙烧香，都是天不亮起身，天擦黑就回来了。”
“这可以啊，哪天闲了去一趟，找你带路，行不？”
“行，等农闲时去，我给你们带路。”
方佳菌问：“为啥要等农闲时去，农闲是什么节日吗？”
段雨涛解释说：“农闲不是节日，是夏收夏种、秋收秋种以后闲下来的时间。”
“我明白了，农闲就是学校的暑假和寒假，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这样真好，我最喜欢这样，下乡下对了。”
“你没搞错吧？”佟蒙欣比划个摘帽的动作，说：“学生帽已经摘了，甭做学生梦啦，农闲要赶得上学校的暑假寒假，还用得着咱们跑到这儿来消灭城乡差别，呆在山城定期去学农，就把过程走完啦。”
米娅娥冲他一瞪眼：“哪儿都有你，她又没找你说话，你插什么嘴？”
佟蒙欣讪笑着背转过身去。
段雨涛看看汶君孝，和陆翌鑫打声招呼，拎起两只空桶退了场。
方佳菌看看他，扭脸对陆翌鑫说：“咱们跟他学开拖拉机吧，等学会了，我开着拖拉机照张像，给没有下乡的同学看，后悔死她们。”
“这梦没影，手扶拖拉机可不是玩的，你想开起来，壮成我这样的块都不一定能行。”陆翌鑫说着，伸胳膊握拳比划一下：“手扶拖把机的那两个车把看着是棍，其实是方向盘，向前向后向左向右全凭手劲，象你这样细胳膊细腿的，甩你个空中飞人没商量。别碰那玩艺儿。”
“你骗人，这个人比你瘦出三分之一点五，不还是拖拉机手嘛，他能开，我也能开，咱们坐五队手扶来的时候，我看了手扶拖拉机是怎么开的，拿个拐弯的铁摇把往拖拉机上一插一摇，一下两下三下摇摇摇，摇得突突突地响起来，往拖拉机上一坐，抓住两个把手就开走了，根本用不着胖胖的，瘦瘦的只要敢开，一样能行。”
佟蒙欣干笑一声，插嘴道：“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能行不能行的上场试试，五队的手扶拖拉机就要麦场上停着，放胆过去开上一圈，给大家一个服你的理由。”
“开就开，我要开起来了，你以后管我叫姐。陆翌鑫，走，跟我一块儿过去开给他看。”
“走起。”
汶君孝拦阻道：“生产队的东西不能乱动，咱们还是干活吧。”
大家开始干起活来，尖声尖嗓的方佳菌与粗嗓大气的陆翌鑫成了谈笑搭挡，他俩人只要一人张口，另一人准有词接着，两人间的调皮话来的要多快有多快，让人反应都反应不过来，只有跟着笑的份；蔫头搭脑的蒉儡一句话没有，只知道找活干，干出的活即干净又利索；和蒉儡形成对比的佟蒙欣是话多过活，两只手伸展着，指挥蒉儡干这干那的，偶尔伸伸手指纠正一下蒉儡的干活姿势；很喜欢微笑的沙鹤珞有意无意地为吴银舒和汶君孝制造接触的机会，惊得贴窗纸的米娅娥把一瓶浆糊摔落地上，索性将佟蒙欣叫进屋内，使用佟蒙欣命令蒉儡的口径，将自己要干的事儿做了转移，腾出身子夹在吴银舒和汶君孝中间，娇声细气地对着汶君孝说着一些体贴入微的话儿。
吴银舒直觉地感到有一种不和谐的气味正从这块土地上升起，就好象空气一般让人无法逃避。她的心里渐渐地涌出一股疑窦，冉冉地飘着蒙向脑海中的那双眼睛，任由那双眼睛带着诧异隐藏起来。
临近天色傍晚时分，土房门前、房后的地面被平整一；北面坍塌的围墙和房后靠近沟壑地方也被捆扎的玉米杆的石头做了拦挡；需要在西面立起的两面玉米杆墙，一面已经完工，另一面尚未制作。
一个农妇缩手缩脚地走近前来，被无所事事的米娅娥瞧见：“喂，喂，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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