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绻缩

 

绻缩在这一场风里，绻缩在叶的飘零里

八月的土地和天空一样空

一个人在远方，和我背对背诉说云朵

我们的天气隔了几个省的距离

这个小镇的雨水，流到你那里

哀怨成了无足轻重的话题

 

绻缩在一句话的尾音，一符号里

两个影子拉扯着我

我的命运把我拉向泥土，选最深的罪孽

埋葬我

绻绻在一滴泪里，演唱哑剧

 

午夜的鬼魅住满了我的身体

每一次疼痛，都是无法言说的隐私

绻缩在一个名字的阴暗里

雨下多久，关节就疼多久。

 

◆无题

 

天空越来越低，北方倾塌在我的村庄

早晨井边汲水的女人拉上一头豹子

在它的眼神里沉醉，身后的天空

比空更空

 

花还是在开，玫瑰的咳嗽被忽略

血，战后的尸体，墓场被忽略

一个女人站立的姿势让人胆颤心惊

她开口叙述爱情，悲剧如一个雷霆

在每个圆月里深埋

 

每个清晨，站在井边的哑剧

如风尖上的一个胡哨，悬在陷井之上

我在爱你之前断去手足

把谜底呈现，谜语深埋

 

◆这一次，秋风从北方吹来

 

雁阵还是站在金黄的高度上，菊花的夜泛滥成伤

村庄里的民俗在月光的阴影里

洗手，手疼

洗脚，脚就迈不出门槛

 

一个人总会改变一些事情，包括远来的云朵

秋风从北方吹来，内心的慌张

从一棵红高粱上下坠

远方的方言无法加入酿酒的瓷器，作一场感冒的药引子

作用不大

 

总有迎风流泪的人把想象伸到海边

那个不再补鱼网的人扑倒内心的潮汐

南方，染着血泪的后方把他的飘泊当成了一种仪式

顶礼膜拜，不露出过多的悲喜

 

◆
夏夜

 

一．

一室蛐鸣，今夜无钱换酒，赎不来月光

我压紧身体疼痛的部位，一谢世俗漫长

二十年，宋词醉于枕边

怕读飞絮，怕说孤灯

怕于一个安稳的词典里临近秋光

 

二．

如果风还能吹起我的裙角，你就有理由相信

我爱你，默默地爱你，不张扬地爱你

我的情书半路迷失，白鹤跌倒于芦丛

但高粱就这么红了

我醉，在你形容词的后面

 

三．

若我们还能再见，我要穿红裙

风里一定有你信任的讯息

我们就谈一谈天气，和你的遭遇

我曾经交给你的从不曾收回

 

 

◆红裙

 

可是我无法握紧夏天，秋已临近

表白断在桥上，一段陷于泥潭，一段落满大雪

那些荷花被时光一再贩卖

没有一朵，够的上在月光里说话

 

你要的淋漓沿岸而行，身体内的暗斑

成为一块块石头，把青苔生长成一种气势

我从不要求你看透我，包括我埋着的暗伤

如果有风，这世界便倾倒于一种信仰

 

曾经，想让绿萝爬上向南的窗

留一抹斑驳，让我静穿衣裳

可是我不会隐藏自己

只能把这个小小村庄带到月亮背后，说一些话

无关痛痒

 

◆缺

 

我缺少一双高跟鞋，缺一座桥

缺一个夜晚的月光，照亮青涩的葡萄

花园里野草丛生，青蛇游弋

那扇石门，再不会向我打开

 

没有一双手有权利触摸我的荒凉

没有一双眼睛，有资格为我流泪

没有一把钥匙，打开这样的命运

没有一张嘴，配说透我的哀伤

 

但是玫瑰是不败的，在空城之上

在夜里泣血的人，早晨点燃骨上的火

生活，一个人的身份是仇人也是情人

那些原谅人的词汇如刽子手

割裂了多少个黎明

 

◆躲在瓷罐里的人

 

在这样的黑里，触摸你的眼睛，你的手

在这样的黑里，想触摸你心的潮汐

并猜测一只蝴蝶携带着的云朵的讯息

 

你的脚步声里有三月的雨水

我听见你的咳嗽，和叹息

梨花阵阵，梨花阵阵啊

我的吟唱和哀愁如一场多余的哑剧

 

瓷罐上两条背道而驰的鱼，尾里的谜语

被一次次掩埋

我还是喜欢多年前误入罐里的狐狸

它被葡萄误导，与甜千年交错

 

 ◆梨花，是家乡的留白

 

1.

按下疯长的芦苇，和一场雨里潜伏着的情劫

和你遥遥相望

黄昏从我这头开始，用一场蓝倾诉薄薄的冷

虞儿，这个时刻当关窗，只可于纸叶里

牵那匹红马

只可以上阙的温度，一笔带过它满眼霞光

 

2．

你用一个前倾的姿势询问桐树里的春讯

家乡的梨花刹那打开，谁惊慌失色

你的词牌被我涂上重重的乡音

而注解，就在语音的内部，风过而黄

雨过复青

合上书页的风，和风里的啸声

留白众多

 

3.

梨花让一条河涨高三分

我要用一个夜晚洗手，洗出满掌月色

再用一个低矮的姿势拥抱你

我就在河的对岸，以一棵高粱的秋开

揽你入怀

我们的吟唱不要让彼此听见，水声供你参佛

红荷只要作我的灯盏

照亮内心，爱几分，痛几分

 

4．

梨花阵阵，虞儿，这样的书签太小

怕一个字只写出一个窄窄的偏旁

自从一朵白流落异乡，月亮就以一块黑

漠视我的仰望

只是水势再起，你要顺水而下

在一个漂满青花瓷瓶的码头，打开故乡！

 

 

 

◆

 

 

◆八月的深夜

 

1.

生活打开的，把陈旧的蓝灌上雨水

谁撇开一路小心翼翼，双手抱肩

沉入水底

春天鱼群曾留下的痕迹，在一条闪电上

把心里的冷暖述说

 

2.

我希望如一条鱼在浅水里产籽

回头时就看到大片桃花

是的，天蓝得叫人心虚

必须一个深谷般的伤口反复提醒在红尘之中

一个人在心脏漏风的地方吸烟

我曾偷粱换柱制下的毒

被藏在身后

 

3.

深夜，许多事物把悲伤交给月色

一只狐狸用它的方言哭

我们在现实的重金属和梦幻的霞光里获得信仰

路很长，我们得忘记老去的模样

 

4.

只有在深夜，我的心才收容云朵

爱情的湖水在八月满是意外的诗意

我的文字行走在一个人的睡眠之外

如一个流浪者，在荒芜处

听到内心最隐秘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