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

一个小国家的总统被一个小人物击毙

他倒下时的弧度没有更改流水的速度

我听到布谷突然高亢地叫了几声，陷进巨大的沉默

我真想握住枪声如握住平原的鸟鸣

然后把这个下午我村庄的安宁

恶狠狠地注射进那个郐子手的眼睛

我愿意在虚构的和平盛世里说话，种花，放屁

一些毒瘤发炎的时候，我们绕道而行保住性命

太平洋那边枯树上的一只蝴蝶讲出真理

言过其实

马车在路上换包了承载物，以刀为轮

以良心掩埋了鲜血

谁赤裸地睡在道路上，谁就会扣响手枪

我黄色的心举起又厚又矮的疼痛

村口的槐树歇满了蝴蝶

植物的身体里分泌出取悦自己的政权

我停顿三秒钟，思想歇在生存之道

那个总统和刽子手都是我不曾谋面的情人

槐花纷纷，我口袋里装满白色的子弹

◆在棉花田锄草
 
阴天，无风，傍边的路上车马稀
脱去外套，乳房最先感受到地球的引力
我下一锄头，它摇晃一下
跳跃成这土地上无可挑剔的活泼
欲望，突然陌生，如前几日梦里的火烧云

第三陇，疼痛窜出了腰，脊背有了质感
而野草无辜地苍翠着，在命运的门槛上一梦不醒
我的身体倾斜在忏悔的弧度上
不敢说出对一棵草的深情厚谊
一些棉花病怏怏的，如同我丢失幸福的那些夜晚

在一种生存之道里，幸福和忧伤不用说出来
在暮色里抬起头，平原的尽头谁在放火
四周都是国家，飘荡着不同的方言
今夜我要坐进一口井里
和月亮说说话

           -------2011年5月24日 23:44:57

◆而此刻
           -------给亚地
 
隔着三山五岳，听到你划燃了火柴
我的思念在一根烟的三分之一
等待从你眼中飘出烟雾，为鄂西北的一个村庄遮荫
从地里回来，净身于灯下
你的文字饱含异域的芬芳，不动声色的情谊
让我颤栗
 
一夜之间，我们的绿麦子黄了，从威海到横店
麻雀儿在地里穿来穿去
你在哪一只里听出我的方言
明天以后，麦子颗颗归仓
我们的梦平坦起来，八千里月光哗哗地响
我要坐在月光里吹箫，直到天亮

而此刻，你灯光里的影子很长
我摇晃的躯体是一个结实的门扉，世界举起手
一直没敲下来
想问你，近海的地方有怎样的蛙鸣
是否一如横店的蛙鸣
重复单薄而干净的忧伤

             ---------2011年5月25日 22:52:36

◆红尘起----一段自言自语
 
亚，转经筒背着阳光的时候，我想要你
你相信我收集的雨水和阳光吗
三生石上，云集着雷霆，我在火光里向你奔跑
我相信孤注一掷的爱情
我相信火烧眉毛时你的喊声

收割麦子的时候我想大声唱歌
在被撕裂的痛感里一页页经文坠地
你知道的，红尘就是红尘，我们要裸露身体
诗行纵横成网
我要抵达你，就脱下世俗的真理

亚，我的夜晚突然变的孤寂
所有的经验都模棱两可，可是我没有叫出你的名字
你的村庄和名字交织成错觉
我的影子倒向哪边的田野
都溅起一片水声
             -----2011年5月26日 21:28:48

遥远的地方传来歌声
 
金黄的，从麦子内部抽出的颜色
在你的村口获得高音，一路向下，河边的水草依然青绿
生活的信仰被我们反复拉扯
一不小心触碰到爱情，夕阳的辉煌漫过沼泽
被世俗追赶的我们总想着返回

你的影子和声音让我忽视了我想要的表达
繁茂的草在夜里矮下去
我拿着一件衣裳，泪流满面
在你的低音里获取水分，挽留风声
直到深夜
我在微黄的记忆里低声应和

深蓝的，一层海水的咸
我举起乡村的风俗，接一粒纯白的盐
你的衣襟在风里乱飞
想起你说让我看你净身更衣的话
万物成酒
任凭你的声音起起伏伏

我的麦子收割了
你的麦子还那么绿

                   ----------2011年5月27日 22:32:29

白
 
也就是这样的夜晚空了，星辰空了
也就是这样的光阴空了，叙述的桥断了
花朵妖艳成一种寂静
五月是什么，吹过耳边的风是什么
田野在金黄之后供出青绿
青黄相接了，你在远方，风停雨住

我的姓氏和名字隔得很远，今夜涛声拍岸
你的名字和姓氏住的太近
我的左心室总能听到右心室的杂音
然而天空的蓝空了
你又迟迟不肯伸出手腕，让我系一个秋千

你的平原又高又冷，风一刮半年
一场白的事故里，月亮吐出七色
我愿意咬住任何一种颜色，却怕耽误了你吹出的箫声
也就是一次不敢轻言的沉醉
也就是一段无法靠近的距离

               --------2011年5月28日 21:28:26

浅
 
说过的话前言不搭后语，爱过的人
带着一个村庄陷进沙漠深处
诗人为自己画着自画像，说前四十年为虫，后四十年为人
我觉察到自己的体温，泪如春雨
一叶纸舟覆过来
我的身体必然淹没了洁白

选择在深夜写诗是一种难以启齿的哀痛
我总是在远方找到自己，在别人的方言里
找到离自己最近的母语
比如今夜一个净身更衣的东北男人，他的心窝里
有我前生的伤疤

世界快结果了，最后的苦留在嘴里
诗人在自画像里为自己找好了墓地
北方的青纱帐呈现出秋色，我要手提烈酒
把诗歌当成最后的诱惑
劝你从怀里抽出月色，装一半我的风尘
一半我的清纯

                ------2011年5月29日 22:45:11

◆月亮是有地域的
 
月亮在你那里是圆的，在我门口就缺了
麦子在你地里是绿的，在我的平原就黄了
风含着海的蓝
吹进我的眸子就咸了

你摘苹果的时候，我割稻子
让我教你一句水稻的方言
你在诗歌里找回咬苹果的隐喻
哥哥，谷子是金黄的，碾成米是银白的

思念从江南升起，携满水的灵气
走到北方会遇到风，在一个陡坡前徘徊
我在这里叫你的网名
进了你的村庄就无法辨认

                      --------2011.5.30

◆穿过身体的河流

亚，五月最后的日子下雨了

我不知道你那里的天气，阴晴都让我猜疑

江南又一次水淋淋了

这些水汽会在夜里沉积成一条河流

首先从一个女人的心里流过

可是亚，如何让一条河流经过一个人的身体

试探出他身体里有多少暗礁，多少水草，多少明灭的星辰

我要你永远站在我的上流

比如今天我掬起一把水，就掬起你咳嗽里的罂粟，你背脊上的冷凉

和你细微于地图上的忐忑

给你的信件写不出开头，麻雀儿歇在屋檐

生命是一条细长的巷子，白不成一条闪电

你要相信我不会放下自己

当河流从你的背后返回，它的落差

已被我计算无误

             -----2011.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