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记》卷五十七《绛侯周勃世家》随笔

在中国历史上，父子两代均创大业都是功臣的事情不少，但皆为功臣又都先后成为阶下囚的人物却不多。但是，司马迁在《史记》卷五十七《绛侯周勃世家》中告诉人们：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西汉王朝周勃与周亚夫这对父子的身上！

有人说，周勃虽然跟随刘邦打天下，但在谋略上不如张良，在战功上不如韩信，似乎总是差那么一点。但是，我却想说，无论怎样，周勃都是出生入死屡立战功的，都属于“开国功臣”的序列之中。

问题在于，在中国封建社会，“开国功臣”是“高危行业”的代名词，进入“开国功臣”的序列以后，不但难以颐享天年，还要经常过着一种战战兢兢的日子。尽管司马迁在《史记·高祖本纪》中引用汉高祖刘邦在病中叮嘱吕后说“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刘氏者必勃也”；尽管司马迁在《史记·绛侯周勃世家》中说“勃为人木强敦厚，高帝以为可属大事”，但周勃在帮助完成了消灭吕氏家族的大业以后，到汉文帝时期还是陷入“自危”恐惧的生活状态之中。

周勃真的是“自畏恐诛”，真的不想像其他老臣那样惨遭杀害，他在会见汉文帝派来的郡守时，都常常穿着铠甲，命令家人拿着武器站在旁边。这样，有人告发周勃准备谋反，他因此被捕入狱。

曾经的开国将领、曾经的一国丞相，一旦沦为阶下囚，就进入人生归零的状态。为了能够多少改变一点生活，周勃“以千金与狱吏”。幸运的是，周勃遇到的是一位有良心的、拿到钱以后还办事的狱卒，他在一个小木板上写下了“以公主为证”五个字。周勃恍然大悟，茅塞顿开。原来，周勃长子周胜之的媳妇是汉文帝的女儿。他立即通过这层关系反映到薄太后那里，这才得以无罪释放，重新恢复爵邑。走出监狱的铁门，仰望着湛蓝的天空，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周勃感慨万千地说：“吾尝将百万军，然安知狱吏之贵乎！”还好，周勃最后死在封地上，死后还被谥为“武侯”。

相比之下，周勃的儿子周亚夫就没有这样幸运了。虽然周亚夫是“太子党”，虽然周亚夫治军严格到汉文帝也称赞“此真将军矣”，虽然周亚夫在平叛“吴楚七国之乱”中发挥了关键的作用， 虽然汉景帝也让周亚夫担任了一国的丞相，但他因为介入了皇家的人事纠纷而被边缘化，最终被以谋反罪投入大牢。

性格刚烈的周亚夫，刚刚被捕时就有意自杀。但是，在爱妻的劝解之下，他没有死去。他没有想到，接下来等待他的是牢狱之灾。他再也无法忍受了，“因不食五日，呕血而死。”

苍天见证历史。一对父子功臣，双双沦陷牢狱。专制中央集权就是如此无情凶残的戕害人命！（2020年7月24日写于东京“乐丰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