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记》卷八十九《张耳陈余列传》随笔

司马迁特别重视择友。这，或许是因为他经历过大灾大难，充分品尝到人间冷暖世态炎凉。所以，司马迁书写人物的时候，“择友”与“交友”常常是有机组合部分。这个，以后可以专篇论及的。

司马迁在《史记》卷八十九《张耳陈余列传》开篇，罕见地先叙述了这对战国末年儒生的婚事。张耳娶了一位再婚的女性，但她是“富人女甚美”，又有钱又漂亮，“再婚”的疵瑕也就成为亮点。陈余娶的也是富人的女儿，让自己的后院从此充盈起来。我以为，司马迁在这里暗示读者：喜欢“吃软饭”的男人是不懂友谊的。

两个拥有财貌双全妻子的男人走到一起，既不会为钱打架，也不会为色吃醋，陈余比张耳年龄小，“父事张耳”，也就是把张耳当老爸一样尊敬，两人结为“刎颈交”，今天的话叫“铁哥们儿”，或者被形容为“巴铁”。

“铁哥们儿”一起干事业，心往一起想，劲往一起使，自然是1+1大于2，他们在反秦烽火中建立了新的赵国。这其间，司马迁插入了一个“酒话”，那就是赵王的姐姐喝酒喝高了，对“伏谒道旁”的大将李良视而不见，结果不但被李良“遣人追杀”，还率兵反叛了。这个插曲，或许是在提醒女性不要多喝酒吧。

但是，在权力面前，张耳陈余开始分道扬镳了。也就是说，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有意思的是，他们的翻脸，实实在在就是在“上趟厕所的功夫”。张、陈两人见面，陈余发火，把将印扔了就去上厕所，张耳顺势“佩其印，收其麾下”，等陈余从厕所回来，兵权已经丧失，只能闷闷不乐地离开。张耳一不做二不休，“遂收其兵”，把陈余的部队完全收编了。最后，陈余只好带着几百人去黄河打渔了。

张耳的“政治判断力”非同一般。离开赵王跟着项羽入关，被封为“常山王”，后来转身跟着刘邦，又受到“厚遇”。陈余心胸狭隘，看见张耳在项羽那里被封为王，就公开吐槽，说“张耳与余功等也，今张耳王，余独侯，，此项羽不平。”这是对领导的人事安排直接发难。陈余看见张耳在刘邦那里又得到高官厚禄，心里更是不痛快。当刘汉准备攻打项楚，并约请陈余一起行动时，他提出的先决条件竟然是“汉杀张耳乃从”。友谊破裂后，朋友就是竞争对手，就是欲置于死地而后快的敌人。流氓出身的刘邦深谙此道，找了一个与张耳长相酷似的人杀掉，“持其头遗陈余。陈余乃遣兵助汉。”很快，陈余发现自己被耍弄了，知道张耳并没有死，就又背离了刘邦。

司马迁分析张耳陈余的“刎颈之交”走向破裂，真正的原因是“以势利交”。一般人认为“势利相交何足道”，司马迁不仅要道，还为这样的“势利之人”立传，无非是想警示后人罢了。（2020年5月17日写于东京“乐丰斋”）